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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承筠話鋒一轉,又道:「本打算趕在侯爺入京前送份大禮給您,可未曾想遲了一步。」

「英國公府那老毒婦無故暴斃,侯爺在來定州途中就應該聽到消息了。我找人特意配的毒藥,只要沾染上便無藥可醫,渾身潰爛,哪怕英國公府能請來全天下最好的大夫,也救不回那老毒婦的性命。」趙承筠眼中划過狠戾。

「當年是她送藥入宮,與衛氏合謀毒殺我的母妃,逼我不得不斷腿求生,從此受父皇厭棄。侯爺的仇人,同樣也是我的仇人,只可惜我到底還是遲了一步,沒能讓侯爺見著仇人絕望而死。」

衛栩緊抿薄唇,如他先前猜想那般,英國公府方氏暴斃,果真是齊王所為。

方氏佛面蛇心,手底下沾了不少人命,死不足惜,只是死得有些倉促了,死在英國公府烈火烹油、鮮花著錦、權柄無雙的最好時候。

可惜,他更想看到大廈傾覆,衛家人彼此廝殺,一個也不剩下。

但齊王已經動手殺了方氏,自然先要承他的情,且這次來定州,齊王的試探之意實在太過明顯,舉手投足間儘是恭敬,實在不像一位皇子對待臣下該有的態度。

衛栩端起酒杯,揚眉一笑:「殿下替臣了卻一樁心愿,臣敬殿下一杯。」

趙承筠舉杯回應,一飲而盡,喟嘆:「許是母妃在天有靈,讓我在三年前遇見了侯爺,若沒有侯爺鼎立扶持,我絕無今日。」

他真心感激這位鎮北侯。

慶曆二十五年,鎮北侯衛栩回京述職,周帝畢生致力征討北狄,對這顆冉冉升起的將星讚嘆不絕,留在他在京中小住,參加完春狩再回涼州。

春狩上,各皇子都要獻獵物給君父,趙承筠自幼瘸腿,騎射不佳,好不容易相中一頭鹿,卻被太子打草驚蛇給攆跑了。

太子譏諷他一個瘸子不知天高地厚,偏要來趕這趟熱鬧出醜,而他只能隱忍,恭敬地給太子賠禮道歉。

直至三支弩箭穿林而過,梅花鹿應聲而倒。

數十丈外,英岸魁偉的年輕武將勒停駿馬,太子頓時換了副面孔,客客氣氣稱呼對方「五舅」,狗仗人勢將他圍起來的東宮隨從更是戰戰兢兢,連大氣也不敢出。

那是他第一次與衛栩見面。

後來,當這位手握重兵的鎮北侯向他拋出橄欖枝時,趙承筠生平第一次覺得,原來他也能得到命運眷顧。哪怕衛栩也姓衛,甚至與衛貴妃和英國公是一脈所出,他還是選擇了合作。

衛栩曾被英國公府苛待,母親死在衛家鷹犬的刀下,而衛家人手裡,同樣也沾了他母妃的血。

他們有同樣的仇人,所以他暫且相信衛栩。好在衛栩也很快幫他鋪路,說動周帝同意他之藩,將他安排到了定州。

此地雖僻遠苦寒,兵力僅有六七萬,但戰力並不弱,直至那時,趙承筠才真正意識到,原來他也是有機會與命運爭

上一爭的。

趙承筠觀摩衛栩神色,見他並無久留之意,便又敬了幾盞酒。

「我不知侯爺會提前到來,準備不周,還望侯爺見諒。我再城北暗中置辦了座莊子,委屈侯爺與隨從暫住一段時日。侯爺奔波勞碌,明晚我再來莊上盡地主之誼。」

衛栩抱拳:「臣多謝殿下。」

他素來不喜筵席,能耐著性子聽這位齊王絮絮叨叨扯一通舊事,已經極限。

去到莊上已是黃昏,衛栩步入主屋,赫然望見熟悉的柔弱倩影。

徐妙宜執銀剪子給燭台剪燈花,而她手邊放著碗熱騰騰的醒酒湯。

衛栩屈指叩了叩紫檀木門楣,眸中墨色濃郁,周身酒氣熏人。

徐妙宜聞聲,放下剪子,「郎君回來了,孫大夫熬了醒酒湯,讓我給您送過來。」

「出去。」男人毫不留情逐客,「讓孫叔過來。」

徐妙宜行了個禮,施施然離開,她本就不想來,是孫大夫提起,她才答應幫忙送藥的。

衛栩坐在圈椅上,只覺頭痛得有些厲害,許是飲多了酒的緣故。

隱月忌酒,但很多時候他需要應酬。

孫大夫為他施金針紓解症狀,「主上雖有意扶持齊王,但也要多留意,齊王此人行事陰狠,恐來日鳥盡弓藏。」

衛栩譏笑,他既然能扶齊王上去,便也能拉他下來。

孫大夫只是勸:「眼下皇帝重病,太子穩坐中宮,其餘幾個皇子雖都封了藩王,但成不了氣候,您謹慎行事,總歸沒有錯。」

衛栩卻道:「她的風寒已經好了,從明日起給她試藥,不得有誤。」

聞言,孫大夫執金針的手一頓,勸道:「主上,顧娘子身子孱弱,大病初癒,不如再等等,以防顧娘子受不住藥性,前功盡棄。」

「孫叔,你越了規矩。」衛栩收起笑,神色肅然,「記住,以後不要同情將死之人,更不要教她討好我。」

孫大夫收起金針,單膝跪地行軍禮,「屬下謹記。」

頓了頓,囁喏開口:「只是屬下看到顧娘子,總是忍不住寶珠,若寶珠還活著……」

衛栩打斷,提醒他:「孫叔,寶珠已經沒了。」

「屬下記得。」孫大夫哽咽,「寶珠是慶曆二十三年沒的,主上好心,替我安葬了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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