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才仿若將她的理智喚了回來,她呆滯一瞬,應道:「不用,多謝。」
從窗戶向下看,底下的軍車越聚越多,整棟樓似乎都響動起來,她這才清醒過來,準備下樓退房。
環視屋內一圈,各處都無異,門邊的矮腳柜上卻放著一束花。
她推門而出的一瞬,想了想,還是將那束花夾到大衣裡帶了出去。
退了房,施遼推開酒店的大門出去,門前的燈啪嗒一聲亮了,她忽然看見路燈下,站著一個略熟悉的身影。
是那天跟張默沖待在一個包間的人。
施遼眼風掃過去,就知道他是日本人。
在這個關頭,如此氣定神閒的,只有自以為是的日本人。
在這個關頭遇見他,施遼到底有些心慌,但她自認為沒有失態,伸手攔住一輛黃包車。
黑田康太忙得大亂陣腳的助手出來找他時,看見他居然在站在風裡,悠然地抽著煙,助手驚了一瞬,試探般提醒:
「岡本先生……」
他吐出一團煙霧,不耐道:「我知道。」
不就是岡本末死了?蠢到能被自己監視的人害死,他還真是死的一點兒也不可惜。
所以黑田心裡並沒有多大的負擔,而且他也根本不意外張默沖會做這件事。
他唯一好奇的,就是那天在戲院出現的那個女孩兒會不會再次出現?
畢竟在戲院的那晚,好像是他唯一一次見到張默沖露出略焦躁的神態。
所以他從日本町一過來,沒有先去現場處理事故,反而等在酒店門口。
果然,他猜對了。
張默沖偽裝得很好,那個女人也將情緒掩飾的很好,可是黑田站在門外,在門燈還沒亮起的一瞬,分明看見她臉上划過一滴晶瑩的東西。
雖然下一秒,她的臉露在亮處,那滴淚已絲毫不見蹤影,但黑田還是很確認他看到了。
他眯眼看著那個女人上車,心裡有股莫名的爽快。
施遼坐上包車,並沒有慌亂:「去新德路。」
「好嘞,您坐穩了。」
興許是夜裡拉車無聊,車夫跟她一來一去地拉起家常。
遠離酒店,施遼從懷裡拿出那束花,卻聽見車夫道:
「呀,小姐也喜歡這種花?我家女人也喜歡。」
「她說這花兒的香味兒雖然比不上茉莉梔子那般濃烈,但勝在持久,就算葉子枯了,化成粉末,那粉末都是香的,所以她最愛采一些放在衣櫃裡……」
他笑意滿滿地說著,施遼不知怎的,忽然晃神,想記起很久以前,有個人在信里寫過的:
古埃及有些民族會以「嗅」喻「愛」,將味道作為愛意的催化劑,譬如古埃及人的親熱通過嗅聞(對方體味)來實現的,情詩里的「好姑娘」在見不到情郎時「無心化妝施油」…
並不濃烈,但持久、永恆的香味……
車夫半天沒聽見她說話,不禁回頭看,卻看見這位小姐對著一束花,早已泣不成聲。
「呀…您、您這是怎麼了?收了花兒怎麼反而哭了……」
……
*
鄒廣清晨醒來,身邊的白雙還睡著,他輕手輕腳起床,披了外衣下樓洗漱。
燒水的空當,他把店門打開,看見街上有賣報的,於是叫住報童,要了兩份報紙。
煮好雞蛋坐下來,抖開報紙一看,今天的頭條赫然有兩條:
明義影院發生群毆事件,混亂造成日方一中級軍官死亡,若干人受傷...
上海紅十會聯手上海「救盟」正式對庫台山監獄非法監禁李靈復一事提起訴訟,紅十會副會長余雲天將出面親自作證...
「呀,我就說我要加『救盟』嘛...」
白雙不知道什麼時候從樓上下來了,喝著熱水,也在看他手上的那份報紙。
「你不是都進了婦女救國會嘛。」
「是呀,但是除了女人能發揮的力量以外,我還想多做貢獻...你翻頁我看看這事要如何收場?」
出乎警方意料的是,在對現場人群進行反覆排查後,一時並無線索,一個叫小澤香的日本女人站了出來,承認她是殺害岡本的人,理由是岡本曾經冒犯過她,她的所作所為都是出於報復私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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