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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維興眼睛一亮,沒想到她竟然知道,「正是!」

「華北局勢已經很緊張了,國將要亡,我留在家裡傳宗接代有什麼用?如今不讀書,不救國,難得要讓我們的孩兒日後衣不蔽體,在日本人手下乞食嗎?」

他說起這些的時候,也不結巴了,眼裡的窘迫被一種義不容辭和迫切取代,施遼看著他,不知怎地想起來那個遠在北平的人。

她一看他,他又因為「傳宗接代」四個字結巴起來:「抱、抱歉,我太容易激動了。」

「沒有。」

「我大哥年紀大了,這麼多年卻只得了一個女兒,家裡、家裡同意我留在北平念書,唯一的條件就是生個兒子再走。我、我不願意,他們就說你是跟我早有婚約的,我要是退婚就是毀你名聲.....」

原來是因為這個,施遼訝然抬頭:「不會的。」

「我找你就是想跟你說明我是不答應這門親的。」

柳維興也點頭:「你能在萬和考到好成績,我知道你不會是那種人。」

28

第28章

◎老張是不愁找媳婦◎

「那麼你準備怎麼跟家裡說?」

他垂下頭,捏緊拳頭:「無妨的,我馬上就走,回天津,然後去北平。」

施遼低下頭看著腳尖,點點頭,在想他這樣一個愣頭青似的人沒了家裡的經濟支持會變成什麼樣子呢?

他卻看出她的想法,圓鏡片兒下面的眼睛笑笑:「不用擔心,要是書讀不成,我就去參軍。」

「好。」

施遼停了一下,又真誠地補一句:「祝你成功。」

他也很有義氣似的回:「多謝。」

走了一會兒,施遼忽然被他提高音量的聲音嚇了一跳:「要是他們敢抓一隻公雞來、來逼你拜堂,我、我就回來告他們!」

施遼愣了一下,隨即笑出了聲,「怎麼會,我又不願意。」

「哦哦,對。」柳維興的臉又燒起來了,他怎麼就自作主張地以為人家女孩子一定會任憑別人擺布呢,太放肆了,「對、對不住。」

那天施遼跟他走到一段路就分了手,他說不願意跟她多待,怕惹人誤會,早早就走了,走之前說他會處理好這件事,讓施遼不必再擔心。

不知道為什麼施遼總能記起來柳維興臨走的樣子,他穿著一身灰長袍,因為戴著眼鏡的緣故,隔著幾米距離看她的時候總要微微仰著臉,最後,他笨拙但真誠地朝她揮手再見,然後轉身,消失在了巷子盡頭。

後來戰爭爆發,她加入紅十字會在戰場上抗屍體,偶然聽聞死者名單上有柳維興的名字,她追過去問,卻聽見他的戰友遺憾搖頭,向她攤開手中一副殘缺的黑眼鏡:

「人都炸飛咯,根本找不見,不知怎麼這副眼鏡卻給找著了......」

她聽見別人都可惜,可惜柳二念了博士,本應該在大學教書,卻早早死了,還可惜他這一死,柳家算是絕了後了......

*

莊屏給施遼送吃的沒送幾回,落在她學校里的碗筷倒有不少,施遼趁著晚飯時間,回了一趟家,順便去莊屏家送東西。

莊屏剛剛從學校回家,把包撂下就開始做飯,但還是被她爹一個勁兒罵,施遼進去的時候,莊屏拉風箱拉得滿頭大汗,莊五坐在床沿上,嘴裡不停咒罵:「怎麼不餓死你老子呢,不孝的東西,死在家裡算了,不嫌丟人……」

也算快入冬,天氣又潮又冷,莊屏只穿了一件*薄襖子,兩隻袖子抹得老高,露出兩節凍得通紅的手臂。

她一個人的時候,眉目間總是有一種很淡然的冷意。

施遼悄悄過去,故意逗她,掐一把她的臉:「幹嘛呢!」

莊屏一看見她,就從那種疏離的態度里脫離出來,又是嘻嘻哈哈的樣子:「阿聊!」

「快別聽別聽,」她站起來要捂施遼耳朵,「我爹的話嘛,不用放在心上。」

施遼看一眼莊五,他罵著罵著,居然歪著身子快睡著了,她有些疑惑,莊屏也看了一眼她爹,淡道:

「估計是越來越糊塗,緩不好了。」

她低頭掩過情緒,半晌才道:「這樣也好,不然再這樣下去,我怕......我會恨他。」

施遼將她的肩攬到自己懷裡,摸摸她的頭。

她輕車熟路地要去系圍裙,替莊屏切肉,莊屏一把攔住她:「就兩個菜,你歇著。」

她奪下圍裙藏了,努努下巴,不容置疑:「坐著去。」

施遼無事可做,在院子裡瞎轉,看見她家的小院子裡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的盆栽,便問:「哪個是溫老師的花?」

莊屏在灶房裡切菜呢,聽見溫斯里的名字,刀在砧板上咚咚咚砸得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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