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傾深吸一口氣,她深恨自己的無力,某個剎那甚至突然燃起衝動,想著索性將謝衡玉手腳束縛地囚在花別塔,任他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自生自滅便罷。
可她終究什麼都沒有說。
謝衡玉走了
,是在眾人眼皮子底下,如喪家之犬一般灰溜溜地離開。
一時沒有人攔他,誰都被眼前這般的情形懾住。花別塔很少有新鮮事,在場的所有人都曾聽說過池傾與謝衡玉感情最好的那段時間,何況他們也都了解池傾的性格——她確實不曾同任何一人鬧成過如此難堪的局面。
爍炎是其中最先反應過來的,她打量著妹妹的眼色,一把奪過她手中的那個木匣,伸手往後塞到來炆懷中,又轉頭朝醫尊的方向使了個眼色。
來炆反應很快,接過木匣,拉著醫尊,便往謝衡玉離開的方向走。
池傾依舊一言不發地站在那邊,臉上的神情如同被冰封住那樣,見狀也並不阻攔,只是笑:「他決意如此,別說那雙眼睛已經靈脈全損,就算治得好,一次攔不住,誰又能攔住第二次?」
爍炎用力掰過池傾的肩膀,聲音重了幾分:「你和他,到底怎麼回事?你方才說的那些……只是氣話,對吧?」
池傾笑了出聲,雖然強壓著火氣,但語氣依舊有些不善:「姐姐怎麼也問這樣自欺欺人的問題?我說的都是真的,我之所以將謝衡玉留在花別塔,就是因為他的眼睛,和藏瑾一模一樣。」
「姐姐覺得我做錯了,是嗎?」她那雙滿是水光的星眸定定轉向爍炎,片刻後笑了開來,「可是姐姐,你曾經送來花別塔的少年中,也有許多人……他們或是身材,或是五官……都與藏瑾相似。為何我能玩得起那些人,卻玩不起謝衡玉?」
池傾臉上的笑容異常諷刺,仿佛有無處發泄的怨恨,可淚水卻又好似淌不盡一般,不住地從臉頰滾落下來。
「我錯了很多嗎?」她喃喃自語道,「與從前相比,我分明沒有做錯什麼。長命花那樣貴重,我都將它給了謝家,這遊戲從最開始就是公平的。又怎能全是我做錯了……」
「可是,可是……」她緊緊攥著爍炎的手,終於忍不住像個小孩子那樣痛哭出聲,「姐姐,我心裡好難過。」
爍炎一下子握緊了池傾的手,她沉默著,良久之後才道:「因為真心,本就是不能放在天秤上計量的。」
她輕聲對池傾道:「姐姐當時將那些與藏瑾相似的少年送來花別塔,是因為那些少年本就是為名為利而來。他們要的東西,姐姐給得起,你也給得起,風流一時,各得其所,這才公平。」
「但你與謝衡玉,你們二人相處,動了真心,就論不清對錯,辨不清是非了。」
正說話間,空中一聲嘶鳴,二人舉頭望去,只見一隻通體雪白的飛馬振翼朝南而去,倏忽消失在雲層之中。
風過處,半點印記都未曾留下。
池傾抬頭凝望良久,回神時來炆和醫尊都已回到爍炎身旁,見她望來,來炆將那木匣重新遞迴池傾手邊,而醫尊只是重重嘆了口氣,搖頭道:「老夫之前同你說了什麼!」
池傾的視線凝在那木匣上,她沒有接過,而是抬手摸乾眼角的淚水,若無其事地對醫尊道:「他果真已經靈脈壞死,無濟於事了麼?既然如此,這東西留在我這兒,還有什麼用呢?」
她後退一步便要離開,卻見爍炎一把奪過那木匣,蹙眉厲聲道:「池傾!」
池傾只是笑,她看著姐姐,眼神重新變得冷靜而冰涼:「真心……藏瑾也曾給過我。可是不論是藏瑾的,還是謝衡玉的……這種東西太沉重了。我不想懂,也不想要。」
她頓了頓:「到此為止,不好嗎?」
爍炎的動作一滯,還想說什麼,池傾已轉身飛奔著離去。
醫尊搖頭,撐著來炆的肩膀,痛心疾首:「妖王,你還記得我當時提醒過你什麼?事到如今,你更是一點兒責怪你妹妹的立場都沒有!」
爍炎閉起眼,語氣極度疲憊:「醫尊,我不知會如此。」
那時還是藏瑾死後不久,醫尊先是用盡手段拖延著藏瑾的性命,後又日以繼夜地守在池傾榻邊,替她修補因煉花而破損的靈脈。
那年醫尊已經很老了,雖然注重養生,但難得這樣熬夜,爍炎瞧著也感覺於心不忍。
於是,在池傾轉危為安後,她帶了幾件最拿得出手的靈器贈予醫尊,彼時老者並沒有收下她的禮,只是疲憊地搖了搖頭,望著爍炎的眼神帶了幾分警醒的意味:「心病難醫。她從小並沒有養在你身邊長大,許多對她影響至深的事,你卻是一無所知。若她清醒之後仍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你萬萬不可掉以輕心。」
彼時爍炎只以為池傾的心病皆是因為藏瑾的離世而起,雖然時時掛心,但在池傾清醒之後,卻並沒有花太多精力,去探究那些對池傾「影響至深」的事。
再後來,等她煉出浮生一夢,便更加篤定那些池傾過不去的事,向來只是與藏瑾有關。可奈何斯人已逝,她只好將一切交給了時間,再也不曾細究醫尊的警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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