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穩重的醫尊語無倫次地衝進寢間,用極密的話語掩蓋住了內心的慌張,要說池傾那樣子,他也著實是第一次見,因此更怕踏進寢間,鞋底先一步踩上的是謝衡玉的血。
但是還好。
謝衡玉站在窗邊轉頭朝他望來,臉上保持著一個溫和完美的笑,緩聲道:「醫尊,今夜月色極好,我有些貪杯,抱歉。」
醫尊一下子頓在原地,差點沒有左腳踩右腳把自己絆倒。他看著謝衡玉那除了憔悴外,簡直跟沒事人一樣的臉,心中忽然生出一種很不妙的預感。
「今天藥按時喝了嗎?」老頭板起臉,故作兇狠地道,「你貪杯,老夫前功盡棄,你熬夜,老夫英名盡失。你也不想敗壞老夫妖域第一聖手的名聲吧?」
「怎敢?」謝衡玉垂下眼,月光落在他清瘦頎長的身上,像是為他攏上了一層虛幻的薄紗,他在月色中沖他好脾氣地笑,「從前是我所求太多,今後再也不會了。」
這是……想開了?
醫尊眉頭一會兒蹙起一會兒鬆開,考究地打量他,仿佛在盯著一份難辦的醫案——雖說他不醫心病,但對謝衡玉之前的情況,也算是有所了解,按他那種程度的心疾,可不是這樣一下子說好就好的。
老頭一思考就喜歡捋自己的山羊須,如今更是越捋越快,越捋越大力,到最後,幾乎要從下巴上薅下幾根似的。
謝衡玉無奈道:「醫尊。」
醫尊立刻回過神,朝他招了招手:「窗子關上,什麼時辰了?夜風是能吹的嗎?你又要害得老夫一世英名毀於一旦。」
「不敢。」謝衡玉關上窗子,點起燭火,請醫尊在桌前坐下,沒事人似地微笑著,「醫尊新添了什麼藥?可有方子寫於我?」
醫尊一愣,他想起自己在走進此處前喊的話,心想這可有些完蛋,畢竟他當時只是隨便編了一個藉口給自己先發制人打打氣——畢竟這三更半夜的,他睡意還沒散就衝到這兒了,哪還有什麼新方子。
醫尊咳了一聲,道:「先診脈。」
謝衡玉輕笑著伸出手,心脈竟並不如從前沉重滯澀,意外地……還不錯?
醫尊沉吟許久,診了又診,隨後鬆開手,又開始捋鬍子。
謝衡玉坐在一旁,含笑看著他思緒萬千的模樣,並不打擾。
良久,醫尊試探著道:「你不問我為何此時前來?」
謝衡玉搖頭:「我原該住在醫林的,與您也算近鄰,如今只是搬了個住處,您想何時來都可。」
醫尊盯著他的眼睛,又道:「那你也不問問我,來之前,見了誰?」
第104章 第104章「死心了。」
謝衡玉臉上帶著笑,但那雙淺色的瞳孔卻無機質地望向面前的老者。黑暗中,桌上搖曳的燭火盪在他眼底,像是嵌在透明水晶中的紅花。
他靜靜沉默了許久,然後開口:「我並不想知道。」
談話徹底陷入了僵局,醫尊替謝衡玉重新開了方子,隨後轉頭望向宮外那扇被自己一掌轟碎了的木門殘骸,遺憾地搖頭:「看來這個宮殿也住不得了,不過,醫林這段日子又重建了許多屋舍,其中總有空餘,你倒是可以再搬過去住。」
謝衡玉搖頭:「不必了,機甲已經全部改好,我明日便會離開妖族。」
此刻已是夤夜,距離第二日的日出也沒有多久,醫尊為難地捋了捋鬍子,斷然道:「不行,你得留在此地把傷治好了再走。」
謝衡玉無奈:「醫尊……」
「此事沒有商量的餘地,」醫尊故作兇狠地瞧了他一眼,「你若是沒有被我治過,自然想去哪就去哪,但你現在是我的病人,沒治好就走了,實在有辱我的名聲。」
他盯著謝衡玉,斬釘截鐵,義不容辭:「你今夜就搬去我那邊住,再靜養七日,到時候我自然放你離開。」
謝衡玉深吸了一口氣,勉強應了下來。
往後的幾日,即便兩人同在花別塔,但卻再也沒有見過面。池傾故意躲著謝衡玉,卻又總是忍不住,暗戳戳地找人打聽他的消息。
「謝公子看起來好多了。」女醫官寬慰池傾道,「醫尊對謝公子十分賞識,且這又是他難得親自照料的病患,自然出不了任何岔子。這些天謝公子只是在房中休養,偶然瞧見,氣色似好了不少。哦對了,這幾日,我還瞧見醫尊在研製祛疤的藥膏……可見謝公子的傷口也恢復得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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