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確來說,她正趴在謝衡玉手邊不遠的床沿旁,撐著臉,若有所思地盯著他緊攥的手。
許是察覺到謝衡玉的目光,池傾低垂的眼睫微動,抬眸朝男人看了過去。
四目相對,謝衡玉的呼吸一下子滯住了,他定定望著眼前那個披散著長發,隨意伏在他身側的少女。目光難以約束地從她漆黑的星眸上移開,落到她被壓出一道紅痕的鼻樑,最後落在她飽滿紅潤的嘴唇上。
池傾的聲音有些不清醒的啞,似也剛從夢境中脫身,她戳了戳他的手,帶著零星的倦意嘲笑他:「是有起床氣嗎?第一次見到有人起床起得那麼緊張。」
謝衡玉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記得在池傾離去後,妖族的醫師來給他重新診脈開了藥,並且詢問他的意見,在藥中添加了不少的曼陀羅花——這種花入藥時,往往有鎮靜安神止痛的作用,但大量服用對神識也會產生一定的影響。
謝衡玉苦笑了一下,答應了。他知道妖族的醫師恐怕也看出來他焦慮到難以入睡的事實了。
焦慮……因為池傾捉摸不透的態度。
可如今眼前的場景太恬靜了,窗外仿若是初初的清晨,朝陽還不刺眼,鳥叫也微弱,是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程度。房中唯一亮著的,幽幽的蠟燭就快燃盡,那掙扎著的最後一點光恰好被池傾遮擋,照亮了她小半張漂亮的側臉,也使她的黑髮染上了幾分熱烈的光澤。
池傾穿著一件淺色的襦裙,臉上未施粉黛,像是一顆光潔柔和的小珍珠,眼神也很軟乎,就是剛睡醒的那種最沒有攻擊性的狀態。
「……傾傾。」
好吧,她又變了。一天之前還對他冷眼相待的池傾,不知怎麼又變回了最開始那種軟糯乖巧的樣子,如果她心情好的話,甚至會對著他撒嬌。
謝衡玉想,他是真的不太知道該如何回答她,可至少……他此刻也跟著她一起掩耳盜鈴地,可恥地安心了。
他們估計都要選擇性地,將之前的爭執忽視掉了吧。
果然,池傾在得到謝衡玉無奈又寵溺的答覆後,臉上露出了一個非常滿意的笑來,她直起腰,像貓咪伸懶腰一般向前撐了下,湊到謝衡玉面前,朝他張開了雙臂:「你身上還疼嗎?可以抱抱你嗎?」
「不痛了。」謝衡玉星灰色的雙眸淡淡看了她一眼,沒有任何猶豫地妥協下來,他抬手攬過她的腰,將池傾一把抱在了懷中。
池傾的臉頰挨上謝衡玉的胸膛,整個人窩在他身上,捲曲的黑髮海藻般散開,被他一下下輕輕地梳理、撫摸著。
池傾在這一刻感受到了一種大腦放空的心安,她的鼻腔中盈滿了謝衡玉身上陽光與草藥交織的,有些苦澀但又很沉穩的香氣,於是她什麼都不願意再去想了,只安安靜靜地靠在他懷裡,放任自己享受這十分難得的清晨。
「不痛就好,不痛就好……」池傾打了個小小的哈欠,伸手拍了拍謝衡玉垂在一旁的小臂,喃喃低語,「要不然我怎麼過得去呢?」
她最後一句話說得很輕,昏昏沉沉的,就連自己都未必有聽清楚。
可是謝衡玉將她這句話聽進去了,不僅聽進去了,他還開始琢磨起來了。
池傾這句話的意思……一定是在意他的吧?說到底,還是因為擔心他的傷勢,不想讓他為了她受傷,所以之前才會表現出那種逃避的樣子嗎?
他們都說,人在感情里,會關心則亂……
所以一定是他想的這樣——池傾不是不喜歡他了,她只是太在意他了。不然為何她又要來找他了呢?如果她不喜歡他了,一定就會跟他斷掉了吧?
謝衡玉望著床頂掛檐上的花紋,不知道出神了多久,反應過來的時候,整條手臂都被池傾壓得有些發麻。
他垂眸看著她恬靜的睡顏,沒怎麼敢動,就這樣
半靠著枕頭僵了一個多時辰後,池傾總算醒了。
「唔……天亮了?」她撐起身,睜著單側的眼睛朝窗戶的方向瞧了一眼,一時有些驚訝,「我睡了那麼久?」
謝衡玉的整條手臂都麻得動彈不得,便用另一隻沒被池傾壓到的手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腰:「傾傾,你這樣會睡得不舒服,往裡面躺些。」
池傾愕然:「都這麼晚了,我不睡了……而且,我沒有不舒服啊。」
不然哪至於趴在謝衡玉身上直接睡了一個多時辰。
謝衡玉攔住她的動作,語氣卻有些不情願的樣子:「你都多久沒好好睡覺了?多睡一會兒怎麼了?」
池傾從善如流地從他懷中滾到一邊,笑盈盈地盯著他:「唔,那首詩怎麼念的來著?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小玉公子,您原來是個妖妃啊。」
謝衡玉笑著握住她的手,傾身湊到池傾耳邊,聲音壓得很低,因此有些啞啞的:「所以……陛下?」
池傾忍俊不禁,抬手戳了戳他的手臂:「這就演上了?」
謝衡玉笑著握了握拳,試圖舒展了一下發麻的肌肉,這細小的動作正好被池傾捕捉在眼底,她一怔,隨即立即反應過來:「我剛剛是不是把你壓麻了?」
謝衡玉剛想否認,池傾一個瞪眼望過去:「騙人是小狗!」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楼书屋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