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謝家的魂地中,謝衡瑾的魂燈永遠是其中最乾淨剔透、不染塵埃的一盞。因為這世上仍有日夜思念著他的人,其他人也未曾輕易將其遺忘,因而即便那盞燈毫無光彩,在它亮起來後不久,依舊很快有人發現了它的異常。
魂地的看守當下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小心翼翼地湊近那盞魂燈,仿佛怕自己略重一些的呼氣會將其中零星的光點吹滅。他就那樣不知看了多久,才終於確信自己並未眼花,於是不可思議又欣喜若狂地衝出魂地,直接將此事稟告給了謝渭。
當下,所有人看著謝衡瑾那盞亮起微微光點的魂燈,全部都驚呆了——魂燈重燃,意味著這個人有了存活於世的可能,而哪怕在修仙界漫長的歷史上,類似的事情也沒有被明確記載過。
畢竟,死而復生?這怎麼可能呢!
作為謝家家主,謝渭當然也不會輕易相信此事,可是親子重新燃起的魂燈明晃晃地擺在他眼前,若要不激動,也實在很難做到。
於是,謝渭在了解了整件事的始末之後,當下就找了那乞丐詳談。
幾日不見,雖謝家好吃好喝地招待著乞丐,但他依然穿著那身破爛不堪的外袍,佝僂著背,整個人落魄到與這第一宗門的環境格格不入,跟他第一日來到謝家時沒有半分差別。
聽聞謝衡瑾的魂燈重新亮起,乞丐像是早有所料似地哈哈大笑起來,笑過之後意有所指地望向謝渭,拱手道:「恭喜恭喜。」
謝渭的神情沉靜而威嚴,臉上波瀾不驚,並沒有多少喜色,只道:「敢問此事,與我夫人近日的心疾有何關係?」
乞丐臉上露出了一個無所謂的神情,滿不在乎地回答:「女人生兒養兒,總是得吃點苦頭的。」
謝渭見他這態度,眉頭皺起,聲音略沉了下來:「先生既是為此事而來,若說准了,自是謝家的座上賓;若沒說准,我們也以禮相待。又何必半遮半掩的呢?」
乞丐咧嘴一笑:「事到如今,也不瞞謝家主了,其實……俺就是個傳話的。此事的內情究竟如何,可不是俺能說了算的。」
謝渭沉了口氣,顯然以為這人還在和自己兜圈子,臉色已經不太好:「那麼,那個人還讓你來說什麼?」
乞丐道:「那人說,夫人此番並非心症發作,而是瑾公子魂魄不全,要借至親之人的血脈之力重新凝結。故而夫人夜夜夢到瑾公子,看似是心症難愈,實際是公子再向夫人借力啊。」
「一派胡言!」
那乞丐裝神弄鬼地,故意將喉中聲線壓得極低,透出些令人後背發涼的悚然之感。饒是謝渭再鎮定淡然,此刻聽這人胡言編排妻兒,也再也忍耐不住,當即出聲呵斥。
乞丐聞言也不氣惱,從善如流地住了口,搖頭笑道:「謝家主不必惱火,俺也就是個傳話的,僱主交代什麼,俺就說什麼。」
謝渭道:「你的僱主是何人?想做什麼?」
乞丐將手探入身後的衣袍,摸了半晌,尋出一小片銀質的葉子來。那東西仿佛有些年頭了,早已氧化發黑,躺在乞丐灰撲撲的掌心,很不起眼。
乞丐拄著竹杖上前,將拿銀葉子遞到謝渭的面前,有些渾濁突出的雙目微微睜大:「僱主是梧桐島上的仙人,避世多年,若謝家主要見他,還得帶上這枚信物才行。」
梧桐島?
謝渭挑起眉,目光落在乞丐遞來的銀葉子上,他抬手剛想接過,乞丐卻收回手,臉上露出一絲惡作劇般的壞笑:「買賣公道,童叟無欺。謝家主若想要這信物,可不能白拿啊。」
謝渭垂眼看著眼前這矮小佝僂的乞丐,背過手,淡淡道:「你想要多少?」
乞丐臉上的笑容緩緩擴大:「千金一葉,謝家主,俺要千金。」
聽到這兒,池傾的眼皮輕輕一跳,一種莫名的涼意滲入骨隙,拉扯出幾分不太好的感覺來:「他要千金?謝家給他了?」
阮鳶搖頭:「當下確實沒有給。可是謝夫人的病症來勢洶洶,沒過幾天便有大限將近之兆。謝家遍請醫修為其續命,同時又派人前往花別塔求花,幾乎將一切辦法都想盡了,卻依然只是杯水車薪。」
「最重要的是……隨著謝夫人一日日衰弱,瑾公子的魂燈,卻日益明亮起來。那時,修仙界根本沒有人能找出第二種原因,來解釋這兩者之間的關係——因此,在謝家第一次求花失敗後,謝家主花了千金,買下了那片銀葉子。」
梧桐島……又是梧桐島……
池傾沉默片刻,在心中不斷地重複著這三個字。即便在公儀家經歷了那麼多事,她當然還記得此番自己前來修仙界的另一個目的——她原就要去梧桐島,探查賣貨郎之事。
從朗山帶回的那顆樹妖內丹開始,看似無序的零星疑點逐個匯集。是各州賣貨郎背簍裡帶著魔氣的貨品,是阮鳶阮楠體內與樹妖內丹相似的屍傀之氣,是最終消失在梧桐島的線索……還有如今這個莫名其妙來替「梧桐島仙人」傳話的乞丐。
事出反常必有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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