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鳶委委屈屈地抬眼看了池傾一眼,剛想說些什麼,卻只聽公儀襄夫人防備地尖叫起來:「什麼意思!你又準備打暈我?!」
池傾尷尬地輕咳了一聲,放下剛舉起來的手刀,對阮鳶小聲道:「簡單省事。」
阮鳶冷靜地點了點頭:「懂。」
公儀襄夫人警惕地盯著阮鳶:「你想幹嘛?」
阮鳶沒有回答,只乾脆利落地抬手朝女人後頸劈去,一聲悶響,公儀襄夫人裹著被子軟趴趴地倒在了床上。
池傾與阮鳶對視一眼,點頭道:「不錯,動作熟練了很多。」
阮鳶臉上流露出些許無奈,不好意思地道:「聖主,都是我一意孤行要來公儀家看她,才生出這麼多事來。謝公子跟您都還好吧?」
「我沒事。謝衡玉他……」池傾默了默,眉宇間不知染上了什麼複雜的神色,看著多少有些茫然。
「他不會有事的。」她這樣輕聲低語,不像是回答阮鳶的問題,倒像是在安慰自己。
阮鳶覺察到不對,臉上微微顯出些訝然的神情。
……看來謝公子和聖主的關係有些不尋常了。
阮鳶這樣想著,還沒來得及追問下去,就聽池傾又道:「對了,我從前沒有認真問過你去三連城之前的事,但如今倒有些好奇了。」
她伸手撫上阮鳶頰側緋紅的疤痕,輕聲道:「這具身體……從始至終都是你的嗎?」
阮鳶聞言微怔,臉上露出了一絲苦笑:「果然什麼都瞞不過聖主呀。」
池傾歪了歪頭:「你有什麼事好瞞我的?」
「但此事說來話長呢。」阮鳶於是脫了鞋,將公儀襄夫人往床榻里推了推,與池傾一同盤腿坐到榻上。
她神情怔忪抱著腿,盯著床頭的幕簾看了半晌,才輕聲道:「聖主沒有猜錯,這具身子本來並不是我的,可這些年……倒也用得習慣了。習慣到讓我差點忘了曾經的身份,只記得自己是阮鳶了。」
她朝池傾笑了笑:「聖主是怎麼猜到,我從前用的並不是如今這具身體呢?」
池傾朝公儀襄夫人投去一個目光:「她當著我的面,喊你阿姐來著。所以只要看你們兩人的長相,多少就能猜到一些了。」
因這話,阮鳶也扭頭朝榻上的女人看去。那張蒼白消瘦的面容下仿佛沒有一點兒飽滿的血肉,即便說是骨瘦如柴、形銷骨立也不為過。
那過分瘦削並沒有帶來飄然若仙的美感,與之相伴的,是一種無力的衰朽,仿佛一朵未到花期就已經凋零的花。
若是按長相來評判,公儀襄夫人如今的模樣,別說是姐姐了,即便是說隔了個輩,恐怕也沒人不信的。
阮鳶沉默地看著那女人很久,久到聲音都略微乾澀,那陌生的目光才重新染上了一絲意味不明的情愫:「聖主,躺在這裡的,原該是我才對。」
故事該從哪裡說起才好呢?
在阮鳶的記憶里,那約莫是南疆一個梅雨季,那年的空氣比往年要更加悶熱潮濕一些,以至於她身上整天都黏糊糊的,像是……抱了個暖乎乎的小孩,還得和她肉挨著肉那樣的感覺。
事實上,那年的阮鳶,也確實每天都抱著一個小孩。
哦對了,那時阮鳶還不叫阮鳶。
她叫阮婷,和她的母親……還有那個「不能管叫她妹妹」的孩子,一同生活在一個小小的院落中。
那個小院子離南疆阮家隔了不近不遠的兩條街。在阮鳶更小的時候,偶爾會看見一個華服男人,掛著阮家的腰牌,在黃昏時分走進她們的小院子,目不斜視地走進母親的屋子,然後踏著夜色匆匆離開。
阮鳶那時候並不知道,他其實就是自己的生父,她只知道他是阮家的三爺。
這樣平平淡淡的日子,在阮鳶的記憶里持續了兩三年,在她五歲的某天,母親喜氣洋洋地告訴她,她馬上要有個弟弟了。
時隔多年,母親的樣貌在阮鳶心中已經完全淡去,可那時她興沖沖的語氣和眉眼間的神采卻一直記在阮鳶腦海——就仿佛,有什麼東西在母親身體裡燃了火似的。
然而不久之後,母親身上那熱烈明亮的火苗,就完全熄滅了。
那段時間,母親罵罵咧咧地開始收拾包裹,她一邊整理衣物,一邊又堅持每日外出,帶回來一包包氣味苦澀的草藥。
「盼了四五年,真是白瞎了!老娘的好日子到底什麼時候能來?!」母親用惡狠狠的眼神瞪著阮鳶,仿佛在看什麼發了霉的爛肉,「婷婷婷婷叫了那麼多年,怎麼還是個女的?」
阮鳶當時沒明白母親這話究竟是什麼意思,只知道自己的「弟弟」突然變成了「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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