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緊緊攥起拳,長睫低垂著,臉上忽然漾起一個冷笑:「謝衡玉、阮鳶……您一連拿了我身邊兩人威脅,莫非是覺得我太好欺負了麼?」
「公儀老太公,兔子急了還要咬人,您難道認為……我連一點兒反撲之力也沒有麼?」
「不敢,」公儀夔搖頭笑道,「這不過是年衰歲暮之人常有的隱憂,正因有所忌憚,手段才未免難看了些……孩子,人老了,總會因貪生怕死,而做出些遭人唾棄的事來。請你原諒。」
……好氣人。
池傾聽著公儀夔這樣平和真誠的話,反覺一股怒氣直直湧向頭頂。這世上大多強者往往眼高於頂,更少有人會如公儀夔那樣說出近乎自貶的軟話。
可問題在於,當高山之於螻蟻,再怎樣自貶,也無非是另一種形勢的壓迫。
池傾更不會因為公儀夔這樣放低姿態的話而感到寬慰,她只覺得有些噁心。
「七傷花確實在我手裡。」池傾輕聲道,「但阮鳶如今昏迷不醒,我又如何能相信將花交到你手上後,她確實能夠恢復如初呢?」
她微眯起眼,冷冷道:「老太公,公儀家在我這裡,早已毫無誠信可言。」
公儀夔笑了一下,食指輕輕點了點拐杖。剎那,兩道血紅絲線般的靈氣釋出,絲絲縷縷纏繞住公儀襄夫人與阮鳶,將她二人連接在了一處。
公儀夔道:「孩子,估計你一直很好奇這兩人之間,究竟被怎樣的蠱連接著,如今可以看清了。」
在紅色靈氣的包裹之下,一股詭異的力量逐漸從兩人額前湧出,最終匯聚成團,如心臟般不住地跳動著——靠近公儀襄夫人的部分跳動微弱些,而靠近阮鳶的部分則跳動得更劇烈一點。
公儀夔解釋道:「這種蠱寄生在宿主的識海內,使得兩位宿主同生共體,當使蠱者需要發動時,蠱蟲會立刻吸取宿主的三魂七魄,並轉移至另外一人的身體內。並且,為了保證這兩人在換魂之後仍能存活,此蠱寄生的宿主,一般都是血脈至親。」
「這個蠱,是什麼時候種於她們體內的?」池傾想起公儀襄夫人那怨念深重的模樣,第一反應覺得這蠱應當是在她嫁入公儀家之後才被種下,可她仔細算過她與阮鳶相遇的時間,卻又覺得不太對勁,「是阮夫人嫁入公儀家之後?」
公儀夔搖頭笑道:「並非如此。與之相反,阮夫人恰恰是因為想要嫁進公儀家,才會給自己種下此蠱。」
池傾挑起眉,喃喃道:「原來如此。」
「往事不必多說,無非就是些年輕人的小心思罷了。等她們醒轉,你自可問個明白。」公儀夔抬手捋了捋鬍子,隔空朝那跳動的紅色靈氣中遙遙一指,「為表誠意,我先替你斷開兩蠱之間的聯繫,待塵埃落定後,我便將此蠱徹底清除,以絕後患。」
池傾聞言沉默下來,片刻後,方用慣常那種似笑非笑的眼神,輕飄飄地看了公儀夔一眼,淡淡笑道:「既是為了表明誠意,您不如先做為妙。」
第41章 謝衡玉的眼神…像是被遺棄的……
池傾此言講得並不客氣,公儀夔聽了卻並未露出半點被冒犯的神情,而是用手杖杵了杵地,笑道:「這是應當的。」
話音落定,磅礴的赤紅色靈力自其杖底湧起,如同蔓延的野火頃刻撲向二人,去勢洶洶,一下點燃了那兩隻跳動的蠱。
那紅色映在池傾沉黑的眸底不住閃爍,詭譎的火光仿佛自她本身流露而出,她就那樣無聲地靜靜看著公儀夔的靈力燒斷兩蠱之間的聯繫,神情莫辨,不知心底究竟在想些什麼。
良久,眼前的火光由明轉暗,公儀夔在撤出最後一縷靈力後,特地給池傾看了一眼雙蠱的模樣——許是察覺到了與同伴的失聯,兩隻蠱蟲都在各自宿主體內惶惶不安地躁動起來,原本規律跳動的兩個「心臟」,在此刻也頗有些心悸的樣子,好似正試圖突破宿主的身體,與身處外界的同伴再次連接羈絆。
「孩子,此蠱若不解,早晚有一日,雙蠱會重新相交,屆時二者羈絆只會比今日更甚。」公儀夔笑道,「所以這交易究竟做不做,你可得考慮清楚。」
池傾眼波微動,深深朝阮鳶臉上望去,她最初那一瞬間所流露出的猶豫與不忍正中公儀夔下懷——年輕的孩子,即便裝得再八風不動,到底也沒經歷過什麼大風大浪,只略激一激,終歸是會乖乖聽話的。
他在樹屋外的小石凳上坐下,拄著拐,曬著太陽,閒散得和普通老人沒有半分區別,全然給足了池傾考慮的時間。
然而,池傾並未思考太久,便微笑著開口:「老太公,其實,我一直有件很好奇的事情……」
她抬眼對上公儀夔和藹的視線,不慌不亂地柔聲道:「人族古有滴水穿石之說,我想試試,自己究竟能不能擊穿您這塊……老而不死的石頭。」
話音落定,池傾足下驟然如漣漪擴散般盪開圈圈妖氣,原先被她灌入樹屋和雨林植被的力量在同時盡數收回。
然而,她左手的傷口還未恢復,那在她放任之下被刻意洞穿的口子,此刻正滴滴答答地淌著血,顯得狼狽又慘痛。
公儀夔看著她,坐在石凳上的屁股甚至都沒有挪動一下,失笑道:「怎麼?最終竟是決定螳臂當車?啊,這抉擇可太不明智了。」
池傾直直凝視著公儀夔,眼底平靜無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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