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在這時,池傾注意到那幾乎昏厥的少年睜開眼,視線複雜地落在謝衡玉低垂的臉上,許久後,她聽到他悶悶笑了一聲,輕聲道:「多謝,我叫沈岑……若我今日活下去了,我們做朋友吧。」
九歲的謝衡玉抬起頭,眼中似快速閃過了一抹不可置信的欣喜與顫然,隨後池傾聽到整個幻夢空間響起了巨大的骰子聲。
謝衡玉渾身一怔,眼中的欣喜忽然褪下去,他靜靜看了那少年一會兒,麻木地重新道:「你叫什麼名字?你也是外門的對吧?你堅持住……我這就給你治傷……沒事的,沒事的……」
時光仿佛倒退,少年又一次在陷入昏迷之後重新睜開了眼,他的目光落在謝衡玉身上,隨後猛地仰頭一頂,如同一隻憤怒的小獸,一頭撞在了謝衡玉的臉上。
「你為什麼救我?!你還不如讓我死了!!你管你死爹的閒事!滾!」
謝衡玉措不及防地被他一撞,整個人踉蹌著退到那劍氣劃開的石頭外邊,半個身子瞬間沒入蟲潮。
池傾下意識朝謝衡玉伸出手,卻看見那少年眼中划過一絲傷痛的清明,他
躺在蟲潮中,掙扎難出,如同身陷泥沼,愈陷愈深。
池傾心急如焚,卻在少年即將被蟲潮淹沒的瞬間,聽他低低道:「沒事的,傾傾,我能出來。」
池傾瞬間愣在原地,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謝衡玉……在浮生一夢中,竟還記得幻夢外的現實?
他,竟然還記得她?!
第31章 他的少年時。
這世上有許多植物,斟酌用量可做草藥,一旦過量,便是毒藥。
浮生一夢,其實也是類似的東西。
對於心結難解、無力前行的人而言,浮生一夢的效用即便是虛假的,卻也終是彌補了許多難以挽回的遺憾。
爍炎曾對池傾說過,心病難醫,而她煉造浮生一夢的目的,就是想造出一味心藥。
爍炎確實做到了。
池傾曾經無數次走入浮生一夢,並在那無數個虛妄的幻夢中,試圖與藏瑾彌補過去的遺憾。她也曾有過貪戀夢境,不願醒轉的時刻,但不論是爍炎,還是認主之後的浮生一夢,都會在緊要關頭把她惡狠狠地拽回現實。
回到現實的茫然是很痛苦的。但是幻夢中的療愈,也確實在一定程度上撫平了池傾的傷痛。
後來,爍炎為了讓池傾「停藥」,又一次改造了浮生一夢——從此之後,夢中人會在即將回歸現實的前一刻受到某種干預,將幻夢中的一切都忘記。
也是因此,浮生一夢徹底成為了一件沒有任何傷害性的靈器。
一如爍炎最初的設想……它只是一味藥。
可能唯一的不安全因素,就是大多數人都會忘卻現實的一切,徹底沉溺於幻夢,不願醒轉。
也是因此,才會有「旁觀者」的存在。
但是……像謝衡玉這樣的情況,別說是池傾,就連爍炎,可能也是第一次見。
他身為「夢中人」,甚至不需要「旁觀者」提醒,就已經分辨出了幻夢與現實的區別……甚至,他是帶著現實的記憶進入幻夢的。
池傾想,這好離譜,怪不得浮生若夢會那麼看重謝衡玉。
怪不得,謝衡玉能成為有史以來,第一個完整摘取七傷花的人。
退潮了,蔚藍的海岸旁,由礁石堆砌著的石場範圍又擴大了一圈。
海邊的陽光很毒,照到石頭上,最後的水痕也消失了。
而與水痕一同消失的,池傾以為……會是這個幻夢。
——她以為伴隨著謝衡玉的清醒,這個幻夢會終結。
可是,沒有。
澄澈的藍天莫名其妙地閃爍了一下,被謝衡玉解救的那個,之前還罵罵咧咧的斷臂少年,卻仿佛掙脫了什麼桎梏一般,跌跌撞撞地朝謝衡玉摔倒的地方而來。
他瘦得像根竹竿,被食腐蟲啃噬了七七八八的衣服,如破麻袋一般罩著他的殘軀,遠遠望去,他整個人就和那杵著破旗的杆子沒什麼區別。
而這根原本倒在地上爬都爬不起來的杆子,在此時不知為何突然直了起來,咬著牙,東倒西歪地衝到謝衡玉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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