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其中多數死者,在這座城中,都不會有親友。
池傾掀開車簾,寧靜的視線落在那大片乾澀的、滲入土地的血跡上,沉默許久後才道:「寒川聖主,這是我從前生活的地方。」
池傾的聲音很輕,可或許是因為大家都因她展露真容的動作而屏氣凝神,那聲音飄到人群中,卻顯得又無比清晰。
人群中傳來一陣陣難以置信的呼吸聲。
大荒州聖主寒川也很詫異,但他一向是個嚴肅的、喜怒不形於色的男人,只略挑了挑眉頭,表達了驚訝。
池傾沒有在意他的反應,繼續道:「這裡離玄甲城太遠,不受重視慣了,因而有太多身世可憐的人在這裡屈辱求存,我從前也是其中之一……從前的大荒州聖主不管不問,所以他成為了前任。而我,希望寒川聖主可以在這個位子上多坐一段時間。」
誰都知道前任大荒州聖主,並不只是因為三連城的問題辭官,可池傾這句故作警示的話,卻依舊被寒川聽了進去。
他背著手,鷹鷲般的雙眼認真地看了池傾一眼,點頭道:「明白。」
池傾抬眸,緩緩掃過周圍的人群。
——她試圖從中找到從前熟悉的面容,可是三連城中浮萍般的人更迭太快,僅僅幾年時間,走的走,死的死,或有在的,此刻也該刻意躲避著她。
她竟然沒發現一個故人。
仿佛她與藏瑾在三連城中的那幾年,都是荒唐可笑的夢境。
許久,池傾道:「請寒川聖主為我授冠。」
寒川身旁的侍從打開了準備已久的錦匣,只剛開了一條縫,便有璀璨的淺藍色光芒從那空隙中透出來,靈氣逼人,沁人心脾。
寒川道:「這是大荒雪狐族少見的冰魄花,放眼妖族也算奇珍,對池傾聖主修煉大有裨益。」
池傾淺笑,屈膝垂首。
就在此時,人群中卻傳來了愈演愈烈的騷動。
所有人都不受控制地往前推搡,試圖去觸摸那冰魄花冠溢出的靈力。
池傾微微蹙眉,神情卻是見怪不怪的樣子,她的目光輕輕掃過人群,最後沖寒川眨了眨眼:「早有所料。」
寒川嚴肅到駭人的神情似乎有一剎的龜裂——在自己的轄域發生這種事,確實會讓人難堪,何況池傾又是這樣習以為常的樣子。
那一瞬間,他甚至覺得,或許大荒州聖主的位子,才更適合由池傾來坐。
他抬起手,身後的玄甲兵早已訓練有素地上前阻攔疏導人群,卻在此時,一個瘦弱的姑娘踉蹌著,從縫隙中被推了上前,差點撞到了池傾的手肘。
她低著頭,身穿一件灰撲撲的破舊小衫,頭髮梳得還算齊整,但因許久未能洗澡,全身都散發出一種若有似無的酸臭氣。
她在碰到池傾的前一剎強行收住了力,一屁|股跌沖在池傾的腳下,姿態十分狼狽,甚至惹得人群中爆發出一陣不懷好意的大笑。
姑娘對池傾道:「對、對不起……我、我是被推出來……」
人群中有人當即道:「胡說!誰他媽推你?!」
池傾歪頭朝人群中瞥了一眼,隨即俯下身,向那女孩伸出了手。
池傾的手生得很漂亮,白淨修長,皮膚細膩,纖細的腕子上一圈圈纏繞著多色的碧璽,好看到不可思議。
女孩望著自己黑漆漆的指甲縫,再一次生出自慚形穢的情緒來。
池傾卻笑說:「沒事,牽住我,我從前也這樣。」
她將女孩從地上拉起來,帶到自己身側,然後屈膝接過寒川手中的花冠,與男人鄭重地點頭對視:「多謝。多謝您陪我來三連城。」
寒川道:「應當的。」
池傾捧著冰魄花冠,卻並沒有自己戴上,而是轉過身,溫柔地望著那倉皇低垂著臉的姑娘,將那貴重無比的花冠戴在她髒兮兮的發間。
三連城眾妖瞠目結舌,瞬間噤聲。
而女孩感受到頭頂的重量,亦震撼地抬眼望向池傾。
她對上她美麗至極的面容,對上她溫柔含笑的星眸,並從中望見自己可怕的臉龐。
——蠱毒侵襲她的面容,大片燒傷般的紅痕橫陳在她臉上,醜陋至極。
池傾看清了她的面容,眼中溫柔的目光卻沒有半點變化。
她認認真真地問她:「你叫什麼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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