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頭瞥了眼在床上躺著的父親,心內是說不上來的煩躁。
她抓起許郎中不要的油紙包里裝著的荷花酥,咬了一大口。
甜膩膩的滋味浮上心頭,她舒服得閉上了眼。
每一口都要細嚼慢咽,好好品味。
她蹲到床頭去看父親,聲音軟糯地問道:「父親,你還好嗎?」
父親有白髮了,就藏在鬢角。
她伸手去撇。
雲明旭睜開眼,「月兒,你可怪為父。」
雲舒月搖了搖頭:「父親也是為了讓我們過得更好。」
她心裡知事,雖話是這樣說,可父親還娶了三房姨娘,給她生了一大家子兄弟姐妹,她不怨他是假的。
待到傍晚,家裡人都回來了,王姨娘給雲明旭煎了藥。
雲舒月一下午吃了一整盤荷花酥,剩了三塊兒,詩筠、母親、哥哥一人一塊兒。
至於其他人,她可不在乎。
更何況,父親若是沒了,這一大家子人遲早是要分家的。
母親和孫姨娘有兒子,她有哥哥,至於其他人該如何,她就不知道了。
今日得知江清辭便是掌管這裡所有人的司隸校尉,她心中雖有不忿,覺得憑什麼他還高高在上的,卻多少還是鬆了口氣的。
有他在,她想在這裡保一條命不難。
她不管江清辭現在如何看待他,但至少不會任由她死。
但江清辭的事情她並不打算說出來。
「今天我看到一行夜郎國的商隊從山下路過,若能想辦法混入商隊,跟著進入夜郎國……」
如此,就算在大禮朝成了逃犯,也沒關係。
這話是雲鴻禎說出口的,孫姨娘聞言有些蠢蠢欲動。
她身子動了動,道:「聽聞夜郎國一向樂於接納我朝流民,過去總比在這地方一直做苦工的好。」
林書柔沒發話,時至今日,她是家裡唯一適應了此處環境的人。
「不行。」雲舒月皺著眉說道。
雲鴻禎轉頭看向妹妹,「為何不行?」
「夜郎國不過彈丸之地,還常有地動發生,此等小國,民風粗放,過去有何前途可言?」雲舒月聲音冷靜。
孫姨娘道:「二小姐,咱們在這牢城營又有何前途可言?」
雲舒月兩彎眉將蹙未蹙,她何嘗不焦慮呀,孫姨娘覺得自己好像又看到了從前在家裡主持大局的二小姐。
雲鴻禎見到妹妹瞥了一眼父親,又獨自嘆著氣。
「妹妹,你不會,還期望著父親哪天能重回京城吧。」
被哥哥點破了思緒,雲舒月只好點頭。
「朝局本就瞬息萬變,說不定,皇上只是一時生了氣,過段日子又把咱們召回去了呢?」
雲舒月仰賴江清辭,覺得有了一絲希望,可雲家其他人卻覺得她是在白日做夢。
「總之,把自己變成逃犯,不是一個聰明的選擇,孫姨娘,你若是想逃,我也不攔你,只是你可千萬別連累家裡其他人,否則我不介意將你檢舉上去。」
翌日,雲舒月蹲在碎石坡上刨石頭,她決定今天要多幹些活,好讓晚飯能吃飽些。
詩筠心疼她,不知從哪兒搜集了些布條來,將她的手裹成了兩隻小粽子,「小姐,這樣幹活,手便不會疼了。」
雲舒月腳上穿的編織草鞋,也是詩筠仔細將毛刺打磨乾淨了的。
除此之外,詩筠還將她的頭髮梳得光光潔潔的,從樹上新開的花里揪了幾支下來,插在她的鬢邊。
又用草編了一隻寬寬大大的檐帽蓋在她頭上。
「可惜沒有紗巾,若能將臉覆住就更好了。」
雲舒月搖搖頭:「不礙事的,這樣已經很好了。」
「奴婢聽聞那夜郎國的商隊會在山底下修整幾天,有好些人趁機下去與他們做交易,不如奴婢想法子去換些要用的東西回來吧。」
雲舒月擔憂道:「此事可被允許?」她可不想平白受罰。
詩筠點點頭:「此事已成慣例,不過那些把守的官兵會從中抽成。」
雲舒月的神情落寞下來,「這樣啊,那咱們能用何物去做交易呢。」
不一會兒,她眼睛又亮起來,「有了,我昨天帶回來的那隻盤子,那是從官窯出來的天青釉,值錢!」
詩筠走後,雲舒月用纏著布條的手費力幹活,遠遠看去,像只笨拙撲騰的猴兒。
傍晚回到草屋,父親的情況更差了,由於他幹不了活,一家人還得勻些吃食給他。
孫姨娘不願意出食物,也不願意伺候他,自己帶著兒子蹲得遠遠的。
林書柔無奈道:「咱們是一家人呀。」
孫姨娘頗有些抱怨:「往常在京城的時候,大公子和二小姐沒少使喚我家茂學,我每日到主母跟前晨昏定省也是一次未落下,現在咱們都是罪犯了,你也管不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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