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溫從未見他這種表情，一時還以為是自己的幻覺。

但她仔細看了，這種厭惡還在。

自己是做什麼了嗎？竟引得他如此反感。

緊接著，門被推開了。

師溫看到另一個自己走了進來。

「她」那雙眸子落在剛醒的即墨浮生身上，微微抿緊嘴唇，看上去像是在不滿。

只有師溫知道，自己當時應該在糾結，怎麼跟自己的小徒弟打招呼。

但這在尚不了解師溫的小浮生眼裡，就變成了師溫對他不滿。

他垂下頭。

師溫同他相處多年，看到他晦暗的眼神和繃直的嘴角，便知道小浮生一定是誤會了什麼。

可「她」不知道。

「她」找了好久，才找到一句合適的開場白：「你醒了？」

這不明擺著的事嗎？

師溫第一次覺得自己說話這麼像個傀儡。

床上的小浮生這才抬起頭，看向「她」，道：「弟子怎麼在這裡？是師尊救了弟子嗎？」

「嗯。」「她」也只是點了點頭，便不說話了。

「她」看了眼小浮生，嘴唇翕動，像極了那些沉默寡言的長輩，明明很想找小輩說話，卻又無從說起。

室內一下安靜下來。

作為旁觀者，師溫都感覺到一種強烈的尷尬。

半晌後，還是小浮生開口了。

他道了一句：「師尊，弟子沒事了。」

「她」並沒有理會他那句話，而是問了句：「那些人，你想怎麼處置？」

那些人指的就是欺辱即墨浮生還把他推下冰湖中的弟子。

小浮生垂下了頭。

師溫看到他眸中一閃而過的恨意，顯然是希望將那些欺辱他的人狠狠報復回去。

但他卻只說了一句：「全憑師尊定奪。」

乍一聽，好像是對師溫很信任。

但是師溫從他的表情中看出他對自己替他出頭這件事並不抱希望，甚至還有點心灰意冷。

可她是他的師父啊，是他在這世上最應該相信的人。

而「她」並沒有看出這一點。

得到准信之後，「她」便準備離開了，離開時還把玉佩給了他。

兩人全程交流不超過十句話。

師溫也看出小浮生對她的戒備和疏遠，不僅是這樣，就連「她」自己也有很大的問題。

「她」從進入這個房間起，一點對小浮生的關心都沒有表示出來，就連傷口也沒有問一句。

換作是任何一個的小朋友，都會感到心寒的。

這不像是回憶。

師溫看出這兩人相處最大的問題是，一個不表露，另一個感受不到。

「她」沒有表露出自己對小浮生的關心，所以他封鎖了自己的內心，沒有表現出自己其實是需要關心的。

而「她」也以為小浮生不需要這種關心，更一步沒有表現出來，又只在暗中幫助他，如此

循環往復……

兩人之間的關係只會越來越疏遠。

師溫開始回想，自己第一次同小徒弟拉近關係，是那次他落水醒來後那個淚眼婆娑的樣子，讓她慌了神。

也是那次，她才發現原來，雖然他從來不開口找她幫忙，但心底還是渴望親近自己的。

接下來，發生的事讓師溫小小震驚了一把。

小浮生接過玉佩時，在「她」面前表現得很是感激。

可等「她」離開後不久，他便換了副面孔，轉頭不屑一顧地把玉佩丟在一旁，還一臉譏笑道：「要不是為了治那些人，誰會去撿這個破玉佩？」

師溫不免睜大了眼睛。

小東西還有兩幅面孔？

不過……

師溫看向了門外的方向，「她」應該早就聽到了吧？

「她」現在還在廚房裡給他煎藥，如果聽到這句話，又會是什麼反應呢？

還沒等師溫去看，就聽到「嘭」的一聲，房間都跟著晃了好幾下。

師溫對這可太熟悉了。

小浮生明顯也被這動靜嚇了一跳，連忙掀開被子朝門外跑去，師溫也同樣跟著出去了。

果不其然，還是一樣的事，「她」把廚房炸了。

倒塌的廚房還在散發出濃濃白煙。

而「她」手裡拎著搶救出來的藥包，站在門口的空地上，還有些茫然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