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硯修偏頭看他。
清晨的光照進來,把陸野的髮絲照得金燦燦的。
他的眼睛也很少有色彩這樣豐富的時候,漆黑如墨的表面被鍍了一層金光,靜靜看向顧硯修的時候, 很漂亮。
陸野說:「我不是他生的,我出言不遜,會更讓他放心。傳出去,別人會誇他。」
顧硯修一愣。
他承認陸野說的話沒錯。
他是顧家收養的孩子,不是顧詣親自教導的。他狂悖、囂張,只會顯得顧家寬容、慈愛。
就像顧詣昨天說的話。
他沒必要保護得陸野毫髮無傷。
顧硯修簡單露個面,讓陸野退學的懲罰改成普通處分,既不會傷害他的羽毛,反而會讓外人覺得,顧家對這個頑劣的小子真好。
顧硯修一時陷入沉默。
這好像成了公認的道理,他父親這麼認為,陸野也這麼認為。
但他似乎總有一些殘存的固執。
「……我爸昨天說的話,你別放在心上。」顧硯修說。
陸野看向顧硯修。
他沒什麼好在意的,顧詣說的是實話,同時也是上區下區幾乎所有人的共識,是一條默認的社會法規。
但顧硯修似乎很在意。
他昨晚應該也沒有睡得很好,臉色看起來比之前更白,連旁邊的傭人看起來都比平時更憐愛他。
陸野脫口而出:「你不用總想這些。」
有的人,天生不該被這些規則污染——雖然在此之前,陸野可能沒把這種規則和「污染」二字掛鉤過。
整個藍星百分之七八十的區域都被污染了,誰還會在意這個。
陸野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顧硯修愣了一下,下意識開口:「我沒有……」
沒有嗎?
也是,沒有的話,他也不會在這裡坐了整夜,遠遠地看著雨林造景里的熒惑和啟明,一直看到自己睡著。
他忍不住自嘲地笑了一下,搖搖頭,對陸野說:「好吧,也是我太把那些話放在心上了。」
遠處的旋轉樓梯中間,傭人正在往造景里投放新鮮的肉類。熒惑還沒睡醒,啟明興致缺缺,從樹冠上一層一層往下走。
他何必在意呢?他也不是每一句話都會聽從的人。
顧硯修轉頭,視線從玻璃缸里的豹子,轉到了坐在不遠處的陸野身上。
他想起剛才,阿爾伯特給他倒茶時,隨手說的一件小事。
「夫人不贊同陸少爺去港外。讓我阻止他。因為少爺吩咐過,所以我沒有同意,一切會仍然照舊的,少爺放心。」
人和動物有什麼分別?
沒有的,造景里的美洲豹和山麓莊園裡的人,都是一樣的。
顧詣教導他,陸野和豹子都不能做他的朋友,他順從,卻不認同,甚至覺得,在他的權力之內,還能為他們做些什麼。
就像當初,這座造景的規模和裡面巨大的樹木,都是他要求的一樣。
顧硯修看向陸野。
陸野冷不丁撞上了他的目光,就看見顧硯修的眼睛裡帶著水盈盈的笑。
太陽已經升起來了,光線很刺眼。
但是照在顧硯修的眼睛裡,再反射出來,明亮奪目,就剛剛好。
陸野的心臟砰砰咚咚地又不老實起來。
他看見顧硯修對他說:「你想要的東西,我會還給你的。」
他想要的……嗎?
陸野看著顧硯修,喉結不受控制地上下一滾。
他想要的……
這個詞由顧硯修的口中說出來,對陸野來說,有點燙人。
——
這個周末,陸野看著停在別墅外的汽車,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司機站在車邊,沖他笑得熱情洋溢。
「陸少爺好!阿爾伯特先生吩咐過,以後您周末不論去哪兒,都由我來為您服務!」
陸野:「……?」
他有點遲疑,司機卻完全沒注意到,還一臉驕傲地絮絮叨叨。
「您一切放心,全都是少爺安排的!他說了,以後您的任何生活和行程,夫人都無法插手,您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沒人能阻礙您的自由!」
陸野:「……」
短暫的安靜之後,司機看到陸野笑了。
不像高興的笑,倒像是……某種無奈。
原來顧硯修以為他「想要」的,是這個。
——
顧硯修此時沒在家。校慶的時間越來越近,他和卓嘉那些人約在了學校,合奏幾回,磨合一下。
順便試試顧硯修改過的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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