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弓起身子，雙手改成捂住自己的嘴巴和鼻子，壓抑地哭起來。然而他捂得再緊也無法控制住啜泣聲從指縫瀉出。安靜的臥室中如此清晰。

蕭熙自然會聽到了，不用過多久就會開口出聲，還不如自己先採取行動。

他轉過身子，慢慢挪移到床邊，果不其然看到蕭熙正用手肘撐起上半身看向床上。他伸出手去，指尖被輕輕握住了。那種觸感溫柔得叫他破碎不堪的心防更加脆弱。碎磚掉落。

「蕭熙……」他吸了吸鼻子，語氣像在哀求。

是這個人傷害到他的，他卻又忍不住渴求這個人的溫柔。

「子睿。」蕭熙的手指輕輕擦拭著他眼角的淚水。在模糊的視野里，他看到蕭熙張了好幾次嘴巴，才終於開口了：「我每次看到你，就覺得我果然沒辦法不去喜歡你。」

為什麼要搶我的台詞……

在心中悶悶地埋怨的同時，卻又靠得離床邊更近了，因為……這樣一來蕭熙就算躺下睡覺，他也能繼續握著蕭熙的手。

眼皮漸漸閉上。

他很困了。現在肯定很晚了吧，今晚又經歷了那麼多事，更重要的是心力耗費太多了。

在眼睛徹底閉上之前，他嘟囔了一句「不要鬆開我的手」。

自己也說不清楚這是物理意義上的，還是另一種自己更渴望的意義上的……

第二天，施子睿緩緩睜開雙眼。

好像並沒有經過一晚，而只是經過了短短的幾分鐘。睡眠質量並不好。沒有做夢，只是被頭痛和壓抑籠罩住全身。從窗簾投進來的蒼白陽光讓臥室顯得寂寥。

他首先低頭看向自己手，然後再看向床邊地上。

空空如也。

蕭熙不在這裡。

五指張張合合了幾次。心中只有茫然。

開門的聲響傳來了，接著是腳步聲，再接著是蕭熙那清澈好聽的聲音。

「子睿，你醒了嗎？我出去買了早餐。」

經過一晚後，昨天看起來還蔫蔫的蕭熙又變回平時爽朗的模樣。

很佩服這樣的人。他就辦不到了。他是那個被負面情緒的陰雲吞噬的人。

施子睿仍趴在床上，抬頭呆呆看向走到床前的蕭熙。

臥室的光線如此蒼白寂寥。這個高大帥氣男人的臉上露出的笑容卻讓人聯想到溫暖的陽光，不過那笑容很快凝固了。

「蕭熙。」施子睿雙手托著臉，想起蕭熙昨晚說的「沒辦法不去喜歡你」。他才是這樣。

可是蕭熙鬆開他的手了。

「你昨晚不是問我們算不算交往了嗎？」

蕭熙啊了聲，然後撓了撓後腦勺：「我也知道我那樣說是太急了……」

「那我們現在分手了。」

蕭熙臉上的笑容就是在這時候凝固了的。

第三十一章

說不上這個決定是對是錯。

暗戀對象都願意跟自己在一起了，不過對方因為性取向問題，無法接受自己的男性身體，但也說了「會去克服」。

會去克服……

多麼勉強的說法。

其實也就是在否定他。

其實蕭熙根本不能接受和男人在一起。

為什麼會突然地、冷不丁地、莫名其妙地說喜歡他呢？他到底有什麼地方讓蕭熙喜歡呢？都想說「你喜歡我什麼？我改不行嗎？」。不想要那種虛假的希望。悲觀的情緒在心頭無邊無際地蔓延開來。

他能想像到的是孤寂寒冷的街頭，在昏暗蒼白的路燈下，蕭熙一臉虧欠地跟他提分手。他連譴責的話都說不出來，只能低著頭在那裡哭，聽著喜歡的人說遇到了真正喜歡的人，而且那人還是個女的。

毅然提前說出「我們現在分手了」是及時止損，雖然很明白他依然只能一次次死灰復燃地喜歡上蕭熙。

蕭熙聽到這句話後，露出了他從未見過的表情。他甚至覺得蕭熙在又是撓頭又是嘆氣後，露出了慍怒的表情。

可蕭熙有什麼好生氣的呢？有什麼資格生氣呢？

他覺得不解，蕭熙顯然也這麼覺得。拳頭緊握，似乎在努力壓抑住怒火，接著蕭熙蹲下來，手搭在床沿上，說出了反而讓他有點生氣的話來。

「子睿，你……你現在這樣好可愛，這樣趴在床上，手托著臉，真的好可愛。你總是會做出很可愛的動作，但你怎麼說出這麼……這種話來呢？不要這樣好嗎？我們先去吃早餐，好嗎？」

啊……這就是蕭熙喜歡他的地方嗎？

施子睿把手放下來，然後坐了起來。他不過是太累了，身心都好累，才趴在床上的，下巴抵在床上看向蕭熙的話，會讓脖子酸痛，那就只能用手托著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