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常說小孩在嬰幼兒時期是沒有記憶的,閔疏卻很清楚地記得在他剛滿兩歲的那個冬天,他病得很嚴重,躺在病床上發著高燒,偶然清醒時聽見幾個大人站在門口,討論著如果他熬不過要將他埋在哪裡。附近的公墓沒有空位,私人墓地價格昂貴,有人提議就將他埋在孤兒院後面的孤山上。
閔疏永遠無法忘記當時感受到的無助和驚駭,他熬過了那場病,之後很久都不敢靠近孤兒院背後那座山。
以至於青少年時期,他最大的夢想就是快快長大,組建自己的家庭,要是死也要在一眾愛人親屬的環繞下死去。別人都是想的早日買車買房,他最想擁有的卻是有一塊屬於他的、寫著自己名字的墓地。
後來再長大了些,思想逐漸成熟,閔疏也就漸漸釋然了。死後之事都是虛妄,將眼前的日子過好才是最重要的。再說了,他是個同性戀,還拖著這麼一副爛身體,談戀愛都夠嗆,還是別給人家添麻煩了。
可現在他躺在鬆軟溫暖的被窩裡,剛喝了人家熬的粥,五隻被攥在手心,想起這些,不禁有些心緒浮動。
閔疏靜靜躺了一會兒,終於忍不住抬起頭,看向側著臉看書的魏長川:「哥,你談過戀愛嗎?」
閔疏的聲音很小,漂浮在空中。
魏長川頓了頓,移過眼,目光落在他臉上:「問這個幹什麼?」
閔疏有些緊張地咽了口唾沫:「……就是好奇。」 他道:「哥不想說也沒關係。」
魏長川定定看著他,眉宇間的神情微微變了,然而還沒等閔疏窺見其中的情緒,他便轉過了頭:「我不能。」
閔疏一愣,沒聽懂:「什麼?」
魏長川道:「基地規定,免疫者與普通人不能產生情感關係。」
他語氣平靜,閔疏驚訝地睜大了眼睛,花了兩秒理解他話里的意思:「什麼……為什麼不能?」
魏長川偏過臉,眸色有些發沉,語氣比上一次略重:「這是規定。」
閔疏被那生硬的四個字打擊到,心立即涼了半截。
他不明白為什麼會有這種規定,是因為免疫者要到處出任務,害怕感染?還是因為別的什麼——
又或許根本沒有這條規定,魏長川這樣說,是為了打消他的想法。
閔疏心口發涼,不禁微微瑟縮了一些,手指蜷了蜷。
感受到他的動作,魏長川的手先是反射性地一緊,接著看了他一眼,又放開了。
閔疏慢吞吞地將手縮回被子裡,翻了身,背對著男人。
魏長川坐在床邊,沒有說話。
閔疏躺了一會兒,又慢慢動了動,緩緩地朝牆邊縮。
他的動作很細微,奈何屋子裡太安靜了,被窩裡的窸窣聲仿佛被無限放大。從背後看,他裹著被子像個蠶蛹,緩慢地蠕動。
下一瞬,床榻陷下些許,閔疏忽然被一雙手背攬住,後背貼上一個灼熱的溫度。
是魏長川,他放下書上了床,將他連人帶被子抱在懷裡。閔疏從耳邊聽到男人的吐息,登時屏住呼吸,身體有點僵硬:
「哥——」 你幹什麼?
他的詢問還未說出口,便被魏長川打斷:
「我有點累。」 男人略微沙啞的聲音傳來:「陪我睡一會兒。」
閔疏微愣,想到魏長川這兩天的照顧,閉上嘴,將話咽了回去。
魏長川側躺在他身後,手臂環過他,調整了一下姿勢,將他樓地更緊了些,下巴抵在閔疏頭頂,略沉地呼出一口氣。
「我沒談過。」 他忽然道。
閔疏措手不及,略怔了怔。魏長川只說了這一句,閔疏聽了,心裡說不上是什麼滋味,基地規定免疫者不能和普通人談戀愛,那他們兩個是絕無可能的了,還說這些幹什麼?
他想著,並沒有回答魏長川。魏長川也未接著往下說,不一會兒呼吸變得悠長,似乎是睡著了。閔疏在黑暗裡躺了一會兒,也跟著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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閔疏的病拖拖拉拉了一個星期,終於滿血復活,回到了廚房重操舊業。
大病初癒,閔疏做了些簡單又管飽的吃食。他下了兩大碗寬麵條,用熱油潑在辣椒粉上面,激出新鮮的辣味,再加入白芝麻、蒜末、醬油,和一點點白糖,做成醬汁。熱騰騰地往麵條上一澆,就製成了一碗美味的油潑麵。
為了保證營養和蔬菜攝入,閔疏還用剩下的冷凍胡蘿蔔和菠菜加上雞蛋,做成了厚實的煎蛋卷。昨天魏長川打上來的魚還很新鮮,肉質緊實而肥美,隨便拿油煎一煎,加點粗鹽粒就很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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