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寶珠眸光一閃:「我說他們已命歸黃泉。」
那從事這才信了,一時間面色幾變,嘴唇張合幾下,才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可、凡是死刑命案皆需上報州府,再經由刑部核查,大人怎可動此私刑?!」
面對詰問,趙寶珠神色紋絲不動,道:「按法典律令,凡是涉及十種大罪的犯人,無需覆核便可立即行刑。尤江尤乾二人犯侵吞良田以作商用,官商勾結,不敬尊法,殺人十餘四條,按律即刻當斬!」
趙寶珠所引用的法律條文乃前朝初年所設,為的是規範當時盛行的土地兼併,鄉紳豪強與官府勾結之風。此律在本朝並未廢止,更不用說尤家作孽多端,光是被尤江當街砍殺之人就有數十餘之多,這等惡性犯人本就可由官府判斬立決,即刻行刑。
然而那從事卻未想到趙寶珠竟然膽大妄為到如此地步,不僅直接斬了尤江尤乾二人,還敢當他的面就說出了』官商勾結』四個字。
真是反了!!
他面色難看得嚇人,惡狠狠地盯著趙寶珠半響,才冷哼了一聲道:
「此事我必得即刻報於知府大人,到時候——哼!」他此刻也再沒了之前的悠閒,疾步走到門外,令府兵將馬車牽來,對趙寶珠也沒了笑臉:「還請大人上轎。」
趙寶珠神色不變,帶著阿隆上了馬車。
阿隆緊緊貼在趙寶珠身邊:「老爺,咱們要去哪?」
趙寶珠安撫般地將他摟緊了些,低聲道:「我們要去州府衙門,不久便到了。」他怕阿隆害怕,頓了頓,溫聲哄道:「那衙門修得極其氣派,你就當成是去玩兒。」
阿隆眼圈通紅,像尋求庇護的小獸般縮在趙寶珠懷中,搖了搖嘴唇。他又不是幾歲稚童,怎會被這種話騙過去,情況如此危險,怎麼當做是玩兒呢?
一隊人馬一路行至城門外,忽然起了騷亂。
趙寶珠在轎子內聽到外面傳來的喧鬧聲,將側邊小窗上的帘子撩起來,朝外一看,便見馬車後面不知何時聚集了眾多百姓。他們也不上前,就遠遠綴在府兵的後面兒,一雙雙眼睛盯在馬車上,朝裡頭喊叫:
「小趙大人、小趙大人——」
「是不是小趙大人在裡頭?」
「你們這些狗官!要帶小趙大人去哪?!」
那從事也聽見了騷亂,自前面兒的轎子裡探出頭來,看見這麼一大波人當即驚了一跳,當即怒斥道:「這些刁民!你們都是死的不成?還不快將他們打出去!」
府兵聞言,立即要走上去抵擋百姓,趙寶珠哪裡能看得下去,當即探出頭去:「都不許靠近!」
眾人一聽,人群中的喧鬧立即一靜。趙寶珠的目光在人群中一張張面孔上滑過,眸色柔了些,緩聲道:「農忙時節,大家都忙,不用送我了,都快回去吧。」
少年清冽的聲音隨著秋風送入眾人耳中。聽了他的話,眾人沒有再上前,然而也並未退後,烏泱泱的一群人站在城門下,宛若又一道城牆,走出許久,都還能看見他們目送車隊的身影。
那從事也不是傻子,看到這番場景,又平添幾分心驚。這個趙縣令所得民心確實讓人不得不防備,如此看來,果然還是該早日除掉,以絕後患。
·
由無涯縣至青州府,路途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不出半日,眾人便抵達了青州府。趙寶珠由轎子上下來,立即被毒辣的日頭晃了眼睛。今日是少有的晴天高照,燦爛的陽光照在青州府城的白牆黑瓦上,更顯得華美異常。
阿隆還從未見過如此大的府邸,簡直比那尤家的莊園還要大上許多,一時驚詫地合不上嘴。
趙寶珠在他身邊低聲吩咐:「待會兒進去了別說話,也別抬頭,我行禮你就行禮,什麼多餘的動作都不要有,聽懂了嗎?」阿隆緊張地點了點頭,也不敢拉著趙寶珠的衣角,就這麼亦步亦趨地跟著趙寶珠後面。他也不敢抬頭,目光盯在腳底的青石磚上,但飛快左右瞥著,怒氣看清周圍的地形,預備事情已有不好就帶著趙寶珠逃跑。
一行人沉默地行至屋外,那從事停下腳步,朝趙寶珠抬起手,似笑非笑道:「小趙大人,請吧。」
趙寶珠對他連眼神都欠奉,微微吸了口氣,抬腳跨過門楣。
州府衙門還是跟之前一樣幽暗,跨過門楣,帘子在身後垂下,光線便一下子幽暗起來。
趙寶珠斂眉凝神,忽得覺得有些奇怪,這衙門中點的香似乎與上次不同。
他沒太在意,緩步走到堂前,朝堂上之人俯身作揖:「下官見過知府大人。」
按元治朝禮儀規制,下官首次到任拜見上峰需要下跪呈情,而後便不必再行跪拜之禮。然而就算是禮制規定要跪,趙寶珠也不願跪這個利慾薰心,和賊人沆瀣一氣,貪贓枉法的上官。
他身後,阿隆』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他雖然害怕,然而實在想看看這個坑害他們老爺的狗官到底長成什麼樣子,還是小心翼翼地抬起頭。
然而這一抬頭,阿隆便驟然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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