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薨逝,大齊上下皆為天子服孝,秦太妃一襲素色坐在院中,陪著她的是被召回府里的伏忠王妃。
大嫂先看到蕭恪二人,秦太妃順著長媳的視線看過去,正與親兒子四目相對。
母子之間本該是極親密的,可偏偏因為先帝迫害,害得母子倆多年分離。蕭恪不能有苦難言,秦太妃蒙在鼓裡無法接受兒子的變化,反倒生疏了。哪怕此刻造成隔閡的罪魁禍首已死,仍無法回歸最初的模樣。
賀綏緊緊拉住蕭恪的手,還推了一把,將人推到了秦太妃面前,讓蕭恪沒有理由再迴避。
蕭恪看著母親,婦人鬢邊已生了不少白髮,丈夫和長子過世都給了她莫大的打擊,與蕭恪記憶中的模樣一比更顯憔悴不少。
母子倆相對無言許久後,蕭恪先一撩衣袍在秦太妃面前跪了下去。
「母妃,孩兒不孝。」在新帝面前都跪得直直的榮親王,卻在母親面前緩緩俯下身去,這一刻,他不是權傾天下的榮親王,而只是秦太妃的么子,就只是蕭恪這個人罷了。
「母妃。」賀綏也跟著跪在身邊,他與蕭恪已結同心,便隨著喚了一聲母妃。
秦太妃面對賀綏時倒還算自如,聽到賀綏這麼叫她,她也微笑著點頭,算是應了。
「你們……起來罷。」
秦太妃不是個冷硬心腸的人,終究還是讓兒子一併起來了,只是眼神仍有些躲避。
前些日子才知曉真相的大嫂猶豫著想開口幫著解釋,扭頭看向二人,卻見賀綏朝她微搖了搖頭,婦人便只能作罷,只是看向小叔子的眼神帶上了幾分憐惜。
賀綏當然清楚這些事由他或者長嫂開口更為可信,但他也明白,解鈴還須繫鈴人。秦太妃的心結非得是蕭恪自己親自開口說不可,因此儘管心疼,他也不能代替蕭恪解釋什麼,須得讓他自己開口說清楚這一切。
「母妃,有件事兒子想同大嫂商議。」
理由當然是賀綏隨口編的,不過有些話或許當著人並不方便,還是得他們母子單獨相處才好開口。大嫂慧怡,也起身對秦太妃說道:「母妃,容兒媳與弟婿暫離片刻。」
秦太妃嘆了口氣,她雖猜到了兩人的用意,卻沒有戳破,只點了點頭道:「你們去罷。」
賀綏與伏忠王妃離開時還將院中其他伺候的丫頭婆子一併帶了出去,等所有人都出去了,秦太妃才緩緩開口:「恪兒,你沒有什麼話要同為娘說麼?」
「孩兒不孝,這麼多年不曾承歡膝下,如今大仇得報,才敢來見母妃。」
大仇得報意味著先帝之死與蕭恪有關,哪怕不用過多說明,以秦太妃的聰慧也必然聽得懂兒子言下之意。
「你既知先帝害了你生父,為何這麼多年為虎作倀卻不知悔改?你可知旁人是如何說你的?你父親若是泉下有知,該是怎樣寒心?!」
對於母親的責怪,蕭恪並不傷心。他生身父母在大是大非上向來分得極清楚,先寧王之所以明明身負戰功卻還是被親兄長一步步迫害至死,便源於這耿直性子,秦太妃出身仕宦大家,滿門忠良,更是將恪守為臣本分刻在了骨子裡,所以哪怕皇帝是害他們一家陰陽相隔、骨肉分離的罪魁禍首,秦太妃也仍是無法接受兒子爭權奪利的行徑。
「母妃恕罪,只是兒子若想為父王報仇雪恨、護住寧王府和父王身後聲名,只能這麼做。兒臣不信蕭佑衡那樣不仁不義之徒會幡然悔悟,即便他真有一日找回了良心,父王也不能起死回生,難道殺夫之仇母妃要就那麼咽下去麼?!」
秦太妃沒有說話,她被兒子這番話驚到了,比當初知道兒子甘為齊帝走狗時更加震驚。
蕭恪直直跪在母親面前,言辭肯切說道:「天子不仁不賢,他便該死!兒臣自知多年言行離經叛道,不指望母妃原諒接納,只盼望母親曉得,兒臣多年籌謀並不為權勢財色,只是為了替父王報仇雪恨,替他守住大齊江山!」
秦太妃絞緊了手中的帕子,深吸了一口氣才問道:「可是你這樣做,世人未必都能明白,他們會如何說你?!後世史書工筆又會如何論你,你可有想過?」
作為母親,秦太妃心底還是有對孩子的擔憂,她聽了那番話後沒再指責,而是擔心兒子這番心思未必能換來世人理解,或許還會被扣上奸佞的罪名,被後世戳脊梁骨唾罵。
蕭恪聞言卻搖了搖頭,釋然一笑道:「蕭佑衡心胸狹窄,沒有為君的氣量。這麼多年,大齊江山在他手中一團亂麻,若想撥亂反正,總要有人做那個惡人。兒臣不需要世人懂我,與父王一樣,我行事只求一個問心無愧罷了。何況……兒臣已決定與阿綏相守一生,即便不做那些事,也一樣是世人眼中的悖亂之人,總不能為了他人之言而為難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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