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風卻搖搖頭道:「我知你心中憂愁,原也是我說出來給你添了煩惱的緣故,合該我自罰一杯的,只是身上不方便,近來便戒了這一口……」
薩桑雖會說會聽大齊官話,但他並不明白齊人朝廷里那些勾心鬥角的事,他只知道祁風被卷進其中受了委屈,臉上還被刺了字,若不是對方攔著,他非要把主使之人剁成幾段餵狗。此刻聽祁風提起戒了酒,便忙將手中晾到適口的湯羹遞了過去,也不多說什麼。
祁風接過卻沒有動,只放在面前,隨後道:「於藍,你…先回屋坐坐,我同靖之說說話便回去。」
薩桑點點頭,二話沒說便起身離開了。
賀綏瞧著對方離開的身影,扭頭再見祁風臉上淡淡的笑意,倒是有些意外。
「雲揚兄,你當真與他……」
祁風轉回頭,十分肯定地回道:「對。正如靖之同榮親王那樣。原以為不過是個脾性相合又都好切磋的摯友罷了,可後來我發覺薩桑他雖出身異族,卻比與我血脈相連的親人更懂我。現下,比起高官厚祿,我更嚮往他所說的那些奇山異景,和他的……家鄉。」
「雲揚兄準備離開這裡?」
祁風卻搖了搖頭,只道:「父母在,不遠遊,遊必有方。若說從前是要戍邊為民,倒還說得過去。如今我不過一白丁,雖說如今境遇是因為被捲入朝廷紛爭,但到底是我自己不捨得薩桑才惹出來的禍事,我不想為了功名利祿捨棄本心,也不能為了我自己一人痛快而拋棄父母與姊妹兄弟,就這麼同薩桑一走了之。所以無論將來如何,我都會和祁家共進退。但靖之你卻不必因為我而畏首不前。」
祁家與太子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不論如何,他都是祁家子弟。他並不會主動出手害蕭恪或是賀綏,但也不會因此拋棄母家去幫他們,其實兩難境地根本不必賀綏輕鬆多少,但祁風面上卻看不出半分憂愁,蓋因他心中已有了決斷。
「雲揚兄的心意我已知曉,允寧那兒我也會同他說清楚,不過將來如何,我不會左右他的想法。」
「自該如此。」
祁風端起湯羹,趁著未涼透前舀了幾大勺。那是薩桑跟莊子裡的廚娘請教後又忙了幾個時辰才熬燉出來的湯羹,連其中放的蓮子都被燉得軟糯適口,其中心意自不必說。
「說來……自回京之後,你我確實沒能好好坐下來說說話了。」祁風放下湯碗,說這話時眼睛卻並未看向賀綏。
「確實。」回京之後,賀綏受封右金吾衛將軍。雖不似蕭恪那樣整日忙得腳不沾地,但也鮮少有休息的時候,他每日城內城外跑也是一樣勞累,有時連王府都沒空回,更不要說和祁風聚上一次了。
到後來,祁風背上通敵之嫌就更不必說了。賀綏當日還未來得及問候摯友,蕭恪便險些丟了命進去,一連數十天,賀綏的心都懸在蕭恪身上,待他終於騰出功夫來,一切都已塵埃落定,是而今日才得來相見。
只是他心中憂心於蕭恪的安危,說好了要在祁風這兒住上一宿,好好敘一敘話,如今卻自己先喝了個半醉。
祁風瞧出他心中糾結,便開口道:「靖之與前次分別時又有些不同了。從前的你不涉朝政,雖心中記掛蕭恪,卻不會為此傷神。」
「弟慚愧,讓雲揚兄看笑話了。只不過如今不比從前,我明知前路艱險,如何能放心讓允寧一人去淌。不管將來如何,但求無愧於彼此,若真等到無可挽回的那一日再來後悔從前種種,那才真是晚了。總不能期待…有一日到了陰司地府還能再轉世重來一回吧?」蕭恪曾坦白了重生之事,賀綏不信神佛,重活一次聽來驚駭,但他願意相信蕭恪並非信口雌黃,只是這樣的天賜機緣並不是誰都能碰到,故而無論如何,賀綏都不願做讓自己後悔的事。
祁風聞言沉默了片刻後還是點點頭道:「靖之向來胸有見地,你既拿定了主意,想來是斟酌已久的,我也不便多勸什麼。你如今是掌握禁軍的將軍之一,蕭恪手握朝中大半官員,但表兄穩坐儲君位子多年,禁軍中應當是有他自己的人在……如今陛下身子欠佳,保不准什麼時候便有不測,靖之若想護佑心愛之人,禁軍那邊你還需多走動些。」
賀綏頷首,又再次道了聲謝後道:「弟知道雲揚兄能告知我這些已是仁至義盡,餘下的便由我們自己去探好了。」
「嗯。那靖之今晚還要留宿我這兒麼?前幾天收到你的書信,我便命人打掃出了一間乾淨屋子。你若是急著回去,不妨先在我這兒散散酒勁,我去命小廚房給你熬完醒酒湯來,你喝了歇歇再回。」
祁風瞧出來賀綏心不在此便沒有多攔,站起身時還伸手拉了人一把。
「有勞雲揚兄了。」
「小事而已,別跟我客氣。」
祁風親自將賀綏扶去客房安頓好了才離開,不多時有僕役送來解酒湯。陳皮葛花熬製的湯水入口酸甜適口,當中加了些蓮子,在陳皮香氣化盡之後微微泛起一些苦味來,好在他白日裡飲的酒不算太多,一碗下去倒是能很好醒神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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