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恪人已經疼麻了,背上衣料稍一摩擦都覺得整個身子跟著疼,他一頭一臉的熱汗,嗓子裡也是乾裂得嘗出了腥甜味道,下唇也被他自己咬得血肉模糊。
「允寧!允寧!」本就是強弩之末,賀綏衝過來的時候,他才算是放下心來,身子一軟,也沒顧得上寬慰叮囑兩句,人就一歪頭倒在了賀綏懷裡,任旁人怎麼喚都沒有再睜眼應上一聲。
醒來時,人已是回了安置的寢殿,背上一股清涼之感,卻不知昏迷了多久。
再一扭頭,便見到賀綏頭側枕著手臂,整個人歪坐在腳凳上,瞧屋內已然十分亮堂,便知已過了整夜。
「嘶!」蕭恪伸手想摸摸賀綏,但他整個背上都傷得不清,比前幾個月腰臀受責時還要重上幾分,一動便是分筋錯骨般的疼,倒也不可是故意裝弱喊疼,實在是沒忍住。
賀綏本就是淺眠,方才睡著也是因為衣不解帶守了一整夜,外加提心弔膽才格外疲憊。蕭恪一動他便驚醒了,手拍了拍額頭,人清醒了些便俯身去查看蕭恪的傷勢,見沒什麼大事才開口道:「萬院首說還是有些傷著筋骨了,這幾日最好多趴臥養著。太子殿下和三皇子那邊都派了人過來問候,還有其他公侯府也過來露了個面問候了幾句,我都叫人擋了。」
「嗯,無妨。本就是觀望來的,也沒指著他們真心問候。」蕭恪隨口一說,卻半晌聽不到賀綏的回應,他想扭過身子去瞧,可身子實在難受,只能勉強轉過頭,「阿綏?是不是……這次的事嚇著你了?」
賀綏沉默不語,只盯著蕭恪的背看。此刻雖已敷了藥又拿藥巾子裹上了,但他沒忘記昨夜太醫來診治時蕭恪背上那一片烏紫。
靠近兩肋處的皮肉挨得較輕些卻還是大片的淤血,至於那背上早已看不出棍杖的痕跡,全是大片紅得發紫的淤痕,若不是後來太醫院首萬青山說沒傷到里子,賀綏真不知道此刻該以何種神情面對蕭恪了。
「阿綏,其實……」
蕭恪剛要解釋什麼,賀綏已先他一步開口道:「刺客的事,是你與太子殿下謀劃的,我猜到了。」
「……你,都知道了?」
賀綏撐著床沿起身,因為在地上窩著對付了幾個時辰,這會兒雙腿和腳都有些麻木,他在原地跺了跺腳才緩過來那個麻勁兒。之後並沒有回答蕭恪的話,反而朝門口走去。
「阿綏,你…哎呦嘶!」蕭恪以為賀綏是生氣了,雙臂撐著說什麼都要爬起來,脊背用勁兒的那一瞬疼得臉都白了,齜牙咧嘴半天,險些一口氣沒喘上來。
這時候賀綏已然同門外伺候的人交代完了話,轉身回來,見蕭恪這副模樣,嘆了口氣過去撈了個軟枕過來放在蕭恪身後枕著,而後才拉了把木凳子過來,同蕭恪面對面坐著,不過他開口仍不忘先關心蕭恪的傷勢。
「萬院首囑咐讓你過躺著,你坐一會兒便罷,只是背上別吃著勁兒,傷會好得慢些。」
蕭恪的臉色有些白,因為剛剛逞強要從床榻上下來,額上出了一層細密的汗。
賀綏見狀,口氣也軟化了不少,他起身從一旁的架子上取了布巾,在水盆中打濕,又擰乾了些才傾身過來幫蕭恪擦去額上和臉頰的汗。
「阿綏,你還怪我嗎?」
「怪。」賀綏想也沒想的回答讓蕭恪臉色一白,他剛想解釋點什麼,賀綏便已先開口說道,「這爵位於我本就無足輕重,雷霆雨露不過是天子的一夕之念,你不該拿自己冒險。允寧,你可想過如果陛下昨夜雷霆大怒,沒有按照太子殿下和你計劃的行事,你怎麼辦?」
「阿綏,我既然敢做,便有一定把握。在沒有討回血債之前,我不會讓咱們有事。」蕭恪對於齊帝的性子已然能拿捏大概,這點子皮肉苦已然是讓賀綏順利封侯的最小的代價。他說得篤定是因為他重活一世,可蕭恪卻忘了賀綏是沒有前世記憶的人,自己的那番話在旁人聽來無異於賭命,換誰聽了都要揪心,更何況是賀綏這樣重情重義之人。
蕭恪那頭剛故作輕鬆寬慰完,便見賀綏攥著布巾的手微微顫抖,他胸口起伏顯然在極力壓制心中的怒火。
「阿綏?……呃!」蕭恪小心喚了一聲,賀綏已一拳重重擂在他頭一側的床架上,發出咚的一聲響。
「他蕭定昊是輕易動不得的儲君,還有皇后和祁太尉在背後撐腰,他可以胡來,你呢?!」賀綏心中又驚又怒,昨晚的情緒一下子湧上心頭,連他素日恪守的尊卑規矩都拋在了腦後,對著太子指名道姓地稱呼,顯然已經是急瘋了。
「阿綏,你聽我說,昨晚的事我和太子都有把握,這頓板子已經是最輕的代價了,沒事的……!!」
蕭恪話未說完,便已被賀綏緊緊抱住,他背上刺痛卻已顧不上,只因感覺到頸側有濕熱的水珠滴落。
「阿綏,你……」
第五十四章
在蕭恪的記憶之中,他極少見到賀綏落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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