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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不喝,我現在就走咯?」

周野軟硬兼施,周池盯著周野昏昏沉沉。他覺得自己是一艘漂浮在海洋深處的船。

它隨波逐流,找不到方向。

一覺醒來,周野驟覺四肢都僵硬得無法動彈。

周池的床太小,他只能俯身趴在周池的床邊。原想倚靠一時半刻便好,或許是這一路風塵僕僕令他沉睡許久。

周野打了個哈欠讓眼眶充分濕潤後才點亮被他隨意扔在地板上的手機,竟然已經是清晨六點。

他緩慢伸出僵硬的手揩拭眼角分泌的幾滴眼淚,又用力揉了揉眼珠。脖頸酸痛得令他不禁回想起那段很想遺忘的記憶。

他下意識抬頭望了眼周池,未曾想過就這樣猝不及防地與他哥對視。

「你……哥你什麼時候醒的?」

周池半倚著枕頭,姿態比周野還略顯僵直。神色也不儘是不可思議,還有些許的迷惘與痴醉。

他的聲音仍帶著發燒後的沙啞,望向那雙一汪清澈明亮的眸子,喃喃開口,「才醒,你怎麼在這兒?」

周野四肢緩慢活動一會兒,他站不起來,只能伸直腰杆朝周池身上靠去。

空調毯纖薄,帶著周池的溫度。

周池的眼睛閃爍不定,下意識往裡挪動。一隻溫暖的手掌觸摸到他早已發汗的額間。

周野摸了摸周池,又摸了摸自己,自故自地說,「欸好像不發燒了。」接著又對周池來了一句,「你等我去幫你倒杯水。」

周池喉間干啞,現下確實需要一杯水潤潤嗓子。只是他猶恐自己病入膏肓,周野不是第一次在他夢裡出現。可從來沒有像這次那麼隨意,那麼真實。

一杯溫水灌進胃裡,周池仍是開口問那個周野並未回答的問題。

「阿野,你怎麼在這裡?」

「你可以到蓉海來,我就不能來冷水嗎?」周野迅速接過周池手中的空杯放在一旁,說完便去拉開遮得屋內不見天日的窗簾。

清晨的霧氣還未散去,四處都瀰漫白茫茫一片。

窗簾一拉開,周野才發現原來帘子後面不是窗戶,是兩扇巨大的推拉門。

許是外界的白霧令周野下意識認為空氣中的含氧量足夠高,他輕易便推動了其中一扇。

冷水果然適合宜居,周野心中又得出這個結論。

他站在周池家中的陽台,俯瞰整個中心花園,眼睛都被這片小森林染得發亮。空氣中的含氧量他檢測不出來,但這種晨間清新的微風,與不斷傳來的布穀鳥叫聲令他覺得十分愜意。

伸起懶腰的周野輕而易舉便瞧見在這個一覽無餘的陽台角落,擺放著幾顆苟延殘喘的多肉。

他記得,它們有名字,是冰燈玉露。

他也記得,烏清的冬天,周池在他的病床前問他喜不喜歡,以後也可以養幾株。

周野鼻頭微微一酸,他知道他與周池之間必須要將那塊壞死的腐肉生生割去,才能從中破繭重生。

他不要他的容器再為了他變得奇形怪狀。他要他的容器和他最契合,也最尋常。

他從口袋掏出一包最近常抽的煙。濾嘴被輕巧地捏爆,星火帶出的一縷青霧從菸頭跳升。咖啡混合菸絲原本的氣味繞過肺部從鼻腔緩緩吐出。

一支煙過後,周野才回到室內。他將推拉門重新合上,頭微微下垂,發覺周池竟仍保持方才的姿勢,一動不動。

周野又環視周圍,最終只能將書桌旁沉重的靠椅搬到周池床邊。

周池默默凝望周野,見他最終在自己的面前翹起一隻腿坐下。周野似乎已經脫胎換骨。他的弟弟變成了幼時隨性的模樣,不再唯唯諾諾的周野渾身都會發光。

「哥,你陽台的多肉馬上就要被你養死了。」周野陳述道。

他見到周池慢慢將目光放得很低,「我知道,可能我不太會養。」

「你按時給它澆水了嗎?」

周池又看了他一眼,真摯地回答:「我按照養護說明去做了,但結果就是這樣……」

「有沒有可能是你太過小心翼翼,所以它才嬌氣。少一點愛護,它就情願擺出一副不死不活的樣子給你看。」

頭腦仍有些發蒙的周池並不能完全理解周野的意思。周野話鋒一轉,又問:

「為什麼?為什麼生病還要喝酒?」

周池逃避周野的眼神,只好抬手揉了揉一邊的太陽穴,又扯出一個淡淡的笑,輕聲說:「我只是得了一場小感冒,都沒事了。」

「哥,你從來不會正面回答別人的問題嗎?工作也是這樣?還是,只對我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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