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野聽不明白,他也對齊悅禮接下去要說的事情一無所知。他只是覺得再聽下去自己便會窒息,但卻又如同在這青天白日被夢魘中的紗帳綁縛,無法動彈。
「周總在烏清時不貪權逐利,集團上下都認為他是那種不露鋒芒,坐等退休的人。直到我跟他一起調到了冷水。周總就好像,換了一個人。白日裡仍舊不驕不躁,卻變得說一不二雷厲風行。搞得大家都戰戰兢兢。以往能推則推的酒局,有一段時間成為他的家常便飯。別人喝酒談業務,他簽完合同仍繼續喝酒。董事長自然對他全身心投入事業的狀態很滿意,但他身邊的人都察覺得到他其實並不開心。他好像是在拼命地讓自己忙起來,讓自己喘不過氣。」
「當然,這也只是我的揣測。周先生應該也不知道周總手臂受過傷吧?」
周野頭腦發懵,只能機械式搖頭。
「周總的酒局我不會每次都跟去,但恰好那一次我有隨行。那晚他已經喝得酩酊大醉,實話說我作為女生並不好過去攙扶。我就站在旁邊看眾人四散離去,他扶在路旁的柵欄上休憩,還反而叫我先打車回家。哪知大馬路上無故躥出一隻小貓。我也看到了。但我還沒反應過來,周總已經奔過去將貓扔了過來。」
「我為什麼用『扔』呢?因為一輛車就直直撞倒周總。對方剎車也算及時,加上周總手臂擋了一把。可惜右手臂就這麼骨折了。」
「固定的時間還沒到,他嫌累贅就急著拆除。起初我也會追問他有沒有去複診。但後來,他回了一趟烏清,我不好總是逾矩。」
「周先生不知道,當時我以為差點要失業了。周總回去後便向董事長請了半年假,冷水項目這麼多,丁董根本不可能批。後來,周總便直接提了辭呈。丁董被氣得破口大罵,冷水分部個個風聲鶴唳。」
齊悅禮耐人尋味地看了眼呆滯的周野,殘忍地說:「幸好不多久周總又回來了。」
是32層電梯帶來的耳鳴嗎?為什麼周野此刻突然眩暈。
是他活在一個不真實的世界嗎?為什麼所有與他息息相關的故事,他永遠都不得而知。
然而,這是周池的刻意隱瞞嗎?
周野覺得自己滿目瘡痍,於是他將自己的痛苦通過一種自毀的形式宣洩。
然而,周池沒有痛苦嗎?那麼周池的痛苦呢?
他的哥哥隱忍不言,所以他們之間總是隔著一層紗,總是觸不可及。但有沒有一種可能,他從來沒有了解過周池,從來沒有撫慰到周池的心,從來沒有張開臂膀為他遮擋一絲風雨。
他是那隻暗夜裡被周池從車水馬龍的路上拋落的貓。
貓受到驚嚇,於是將毛髮豎立的背脊高高拱起,伸出利爪不停嘶鳴。
這隻貓從來沒想過,拯救它的那個人,手背血跡斑斑,亦是傷痕累累。
第61章
冷水不會刮颱風。
所以當周野迎著狂風驟雨前行,按照齊悅禮給的地址來到周池家時,他的身上實際上一滴水都不會落下。
周野內心不停翻湧的情感已經得不到容器裝載,他迫切地渴望找到周池,找到那個唯一適合自己的容器。
他在來的路上也再三確定,這世上絕無僅有的周池,從來都願意為了他而改變自己原始的形狀。儘管他並不為此感到驕傲,反而因為自己長此以往的畸態情感需求造就了這本不該屬於周池的形狀,而深深自責。
周野從黑色背包里掏出那把從未使用過的鑰匙。如果地址正確,他相信可以輕而易舉打開房門。
鎖芯潤滑,周野的確不費吹灰之力便開了門。
只不過眼前呈現的一切又稍稍令他懷疑地址真的正確嗎?
周野也曾預想過,當他打開房門時,或許會與坐在沙發前面無表情的周池對視,亦或許周池並不在家,他會滿腔深情地撲一場空。
總而言之,絕不會是現在這樣空無一物的景象。
他站在入戶花園的位置,放眼望去屋內沒有一件像樣的家具。不顯破敗,只是空曠冷清得令人無法相信這樣的地方會有人居住。
周野往裡走了一步,才輕輕帶上了門。在視野極為開闊的室內,陽光從沒有安裝窗簾的玻璃門上直射進來,令他的眼前閃過無數道白光,頓時難以睜眼。
儘管每一扇窗戶都朝外推開,卻不見一縷清風吹拂進來。黏在周野脖頸的衣領瞬間被汗液浸透。他將手放在胸膛不停地扇動單薄的襯衫,像個一無所獲的竊賊朝四周細細打量 。
周野猛然意識到,自己去年的生日禮物真的很大。
這套大平層他有印象,他記得去年在周池的手機上晃過幾眼。可周池住進來將近一年,居然還同照片上一樣,原封不動一層不變。
每一個角落他都掃視良間久,最後只剩一扇緊閉的房門。如果裡面還沒有周池的痕跡,他會覺得是齊悅禮看不過去,故意玩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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