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變得很苦。
不止是人
類認知中屬於情緒的痛苦,也是祂所能品嘗感知到的,咀嚼枯花一樣澀口的苦味。
她在這個世界存活,卻又被迫與所謂的正常社會隔離對立,正常與異常,道德與背德,無論將來去往哪一邊,她都會因為身上無法相容的另一面,被迫繼續維持著她的格格不入。
她並不恐懼,只是痛苦。
因為她仍要用這肉身在這世間行走,需要用這脆弱不堪的意志去繼續理解並遵守這世界一切既定的規則。
濃濁的陰影從房間的角落裡舒展探出,並不符合正常光線行走的輪廓,祂們攀附在床腳,窗台,一切可見與不可見的角落處,除了林暮川目光凝視的位置仍能維持著基本的「正常」,房間本身早已被陰影徹底吞沒。
祂們品嘗著伴侶溢出的氣味,那種氣味不再讓祂們感覺到以往包容幸福的甜蜜,她變得疼痛,脆弱,這種苦澀的味道讓祂們也隨之一起扭曲起來,從稀薄的影子變成更深更濃的黑沼,躍躍欲試地攀附在床榻左右,想要將她徹底吞沒。
晏秋手腕上常年不離身的手環數值發生了短暫地變化,女人緊蹙的眉心微微動了動,林暮川伸手撫平,又按住她的手腕,於是那徘徊的黑沼褪去,即將攀升到紅色警告線的數值也悄無聲息地重新落下。
就在剛剛,妻子的身上溢出了熟悉的氣味,只差一步,監察官敏銳的本能就會把她喚醒,讓她再次投身入那些不可知的異常之中。
空洞,沉默,麻木,凋萎的枯花一樣乾涸又苦澀的氣味。
從某種角度來說,林暮川應該為此感到愉悅——因為她不怕那些東西,她並不恐懼,只是麻木,好消息是這可能代表了他的伴侶也不會恐懼牴觸最真實的自己,壞消息是,一旦她注意到自己的真實,那些屬於林暮川的溫情和包容,也可能如同她此刻溢出的氣味一樣,在祂的注視下緩慢凋零落敗。
那就再等等吧。祂想。
他可以等待,也可以忍耐,但他已經這麼努力了,為什麼妻子還是這麼難過?
林暮川的手伸向妻子的手背,摩挲著她冰冷的指尖,直到她的雙手染上自己的體溫。
是那些與你接觸的人讓你難過了嗎?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把他的伴侶更完整的包裹起來,用自己的體溫,用自己的意識,用他的骨和血,取代這個更加空曠的房子,取代這些已經開始稀薄寡淡的氣味,取代這張已經無法給予妻子安全感的床榻……
就在那些已經褪去的陰影蠢蠢欲動地想要再次湊上來時,晏秋放在床頭柜上的手機屏幕卻不合時宜的亮了起來。
屏幕上出現的名字對林暮川來說不算陌生,卻也讓他瞬間停下了所有的動作。
「陸處:提前走了嗎?怎麼,身體哪裡不舒服?」
「陸處:你之前去下城區回來以後就一直在工作吧,是不是事情太多了,你要是覺得麻煩,我可以幫你預約一下檢查。」
林暮川:「……」
真噁心。
他面無表情地想著。
這傢伙也是,那個死纏著人不放一點道德底線也沒有的實習生也是,林暮川有些不理解了,他才是那個下城區出身的吧?為什麼這些人就是這麼喜歡盯著人家老婆不放?
他們自己不會去找老婆嗎!自己沒老婆就來騷擾別人老婆,這已經不是一句不知廉恥就能簡單概括的了!
林暮川盯著屏幕,本就不算穩定的情緒愈發煩躁,他現在很矛盾,情緒也混亂,一邊想著要和老婆在一起安慰她糟糕至極的情緒狀態;一邊又焦躁這仍在樓下徘徊不走的傢伙。
無人關注的角落裡,陰影如翻滾沸騰的黑濁漿水,散發著怨毒透骨的嫉恨。
他不敢點開晏秋的手機替她回復,但也不能因為這種小事就把自己好不容易睡著的老婆叫起來要她處理,再說了,也沒聽說過誰家的上司關心下屬會關心到在樓下發信息的……
他是下城區的出身不假……但下城區的出身,就是這些人可以理所當然忽略自己存在感的理由嗎?
林暮川的身體坐在床邊,抬起頭時,目光卻像是越過樓宇與花園的阻隔,自上而下落入陰影之中,俯視著那個站在私車旁邊看著手機屏幕的男人。
瞧呀,多優秀的人呀。
借著夜色的遮掩,自高處傾瀉落下的影子也隨之蔓延,風寂靜下來,一切鮮活的聲音被陰影吞沒,祂俯瞰這名義上的上司,對著祂的伴侶日常指手畫腳的傢伙,對身側異常毫無察覺的蠢貨,無聲地裂開猙獰又愉悅的笑意。
高大,俊美,能力卓越,家世良好,上庭區也是珍貴的精英人士,一定很驕傲吧?一定是個自信到自負,自己卻毫無自覺的傢伙吧?覺得只需要站在那裡就可以了,覺得只需要拿出來一點無聊又無用的耐心,就可以得到自己所有想要的東西了。
——明明也沒比自己乾淨到哪裡去吧?
*
陸昭陽低頭擺弄著手機,半天沒有得到一條回復,他壓著心裡逐漸濃郁的不安,手指正準備發出第三條詢問情況的信息,後頸忽然泛起陌生詭異的涼意,像是習慣陽光下行走的生物忽然置身陰冷的深淵,壓制理性對他的大腦尖叫著警惕和逃跑的,是刻印在基因更深處的生命本能。<="<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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