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少薇蹙緊眉心,從夢裡發出囈語。
「是不是手背疼?」陳寧霄猶豫了一下,伸出手去,蓋在了她青色血管近乎透明的手背上。過了兩秒,他保持著不按壓到她針口的虛實分寸,修長手指卻實實在在地貼在了她的指尖上。
接著,更用力地下壓,插入了她的指縫間。
再接著,好像是「反正已經這樣了」,他索性搭起了她柔若無骨的掌尖,安靜感受著她的冰冷。
太冰了,他不爽,手上動作逃脫了他的意識,擅自作主地將那幾根手指攏到了自己掌心下,輕柔地揉了揉,渡她暖意。
其實只是剎那間的事,慢不過眨眼,證據就是,做完了這一切,他心跳才跳了第二下而已。
接著是第三下,第四下……第五六七八九下。
陳寧霄喉結滾了滾,看著輸液室入口處的那台血壓儀。
他需不需要去測脈搏?
「好疼……」少薇聲音發空地說,身體發起抖來。
陳寧霄當機立斷按下服務鈴,讓護士檢查輸液速度。
護士半打著哈欠調整著滑輪:「已經是最慢的咯……」
體溫明明很低的病人,額頭冒出了病態的汗,眉頭越皺越緊,咬著牙從齒縫中擠出字:「去死,去死……」
剛剛還漫不經心地護士臉色剎那一變,但陳寧霄根本沒管她,而是熟練地用手掌攏住了少薇的耳朵,低而沉穩的聲音一聲復一聲:「少薇,你在做夢,夢是假的。醒過來,來找我……」
就這樣重複了兩三次,直到身邊驚恐的囈語終於平息下去。
夢裡十六歲的小女孩,攥緊了一把剃鬚刀,割了誰的喉嚨。血噴濺在白色的床單和牆壁上,像聖代上的草莓果醬,從的雪白的頂端緩緩地融化下來,直到徹底淹沒她腳下、她眼中的世界。
她這一生都沒再吃過草莓聖代了。
兩瓶藥水滴完,陳寧霄把人叫醒。
「你剛剛做夢了。」
少薇身體一僵,從肩膀垂落的頭髮掩住了面容。
她第一次做這種夢是大一時,為了期末在自習室通宵熬了好幾天,頂著張快猝死的臉來參加羅凱晴的生日party。羅凱晴定了最大的包房,可以容納四十人。燈光那麼暗,所有人都習慣了陳寧霄在這種場合消失,沒想過他其實在角落待著,守著身邊那具伏在沙發上睡著了的身體。
後來把衣服也蓋到了她身上。
後來她把衣服拉過了頭頂,蓋住了自己的頭臉,因為莫名喜歡那件衣服里的氣息。
再後來,她做了這個噩夢,在夢裡喋喋不休地呢喃著「去死去死去死……」,身體緊縮成一團。陳寧霄當機立斷將人拉起抱進懷裡。衣服仍舊蓋著她的頭臉與上半身,只在他的視野里露出了黏著髮絲的額頭與緊閉的雙眸。陳寧霄的大手蓋在了她後腦勺,用了力,極其嚴厲地命令:「醒過來,是夢。」
這一抱只持續了幾秒,少薇身體猛地一震醒來,與他近在咫尺地四目相對,彼此的身體都很熱,熱騰騰的,帶有汗的潮膩,她是痛苦出來的,他是焦躁出來的。四目對上的瞬間,呼吸還糾纏著對方的體味,身體卻緩緩地分開了。
很慢,似乎是為了證明彼此的磊落,所以從容不迫。
少薇一直記得,他的面容隱在濃影中,沒有表情也沒有波瀾。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陳寧霄冷靜地問。
「可能……太虛弱了。」她含糊地說。她不想陳寧霄再扯進這種事裡。
護士過來拔針,不太敢看她的眼睛,又很好奇,最終還是看了一眼。不巧,剛好彼此對上,護士愣了一愣。明明是雪洞清冷的一雙眼,一絲雜色也沒有,怎麼做夢如此血色瘋狂。
兩人並肩走出輸液室,或許是外形都太過出眾,又或者是陳寧霄低頭聽她說話的樣子過於專注溫柔,是周景慧從沒見過的,她腳步停了下來。
掌心掐著,不自覺出聲:「寧霄。」
這家私立以月子產康著名,周景慧是這邊的貴賓,有點什麼事就來這裡檢查。她剛顯懷,胎兒穩定,但估計是因為第一次懷孕,總疑神疑鬼地緊張。弟弟周景睿陪著她,看到陳寧霄身邊的少薇,目光被牽引過去,發直起來。
回國後第一次正面相遇,陳寧霄的視線卻首先看向了這對姐弟里首次碰面的弟弟,眼神壓了壓,唇角微勾,聲音沉冷:「看夠了嗎?」
少薇的一切反應都慢半拍,目光從周景慧臉上移到她腰身,又下意識地轉向陳寧霄。那是一種天然的依賴,好像小孩子碰見了不喜歡、不知道如何應對的大人。
雖然已經過去了六年,但周景慧依然認出了她來。她說過的,她人中很漂亮,讓整張臉有股奇異的甜美憨味,是清冷中的一抹蕊心。
怎麼會……?她的「乾爹」,不是死了?當年那件事讓整個頤慶的政商圈都震了一震。周景慧跟陳定舟旁敲側擊過,但事涉某位高官,陳定舟沒有跟她多說。
為她捏一把汗過,又覺得她就此乾乾淨淨地蒸發於人海也是好結局,沒料到卻還會再見——在陳寧霄的身旁,被他全神貫注地傾聽與對話。
他不是,最厭惡這種女人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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