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好吧,是不是食物中毒?」孫夢汝關心起她這個陌生人來。
「沒有。」
孫夢汝看她講話有氣無力的,便轉向陳寧霄,無所事事似的問:「要掛多久啊?」
「兩個小時。」
孫夢汝抬腕看表:「我只能陪你到三點。」
陳寧霄沒有要她陪的意思,說:「你不用在這兒。」
「那不行,你看我好歹能給你接水。」
接著在陳寧霄身邊的沙發坐下:「你可以繼續跟我說你在頤大念書的故事。」
少薇發現,孫夢汝自始至終都沒問他們是什麼關係。
病人需要靜養,陳寧霄沒理孫夢汝,而是讓她保持安靜。孫夢汝若有所思又頗覺不爽地鼓了下腮頰,掏出耳機打起遊戲來。
少薇沒幾分鐘便睡著了,醒來時陳寧霄在看什麼公司的招股書,一側肩膀由她枕著,始終沒動。
察覺到耳際呼吸變化,陳寧霄出聲:「醒了?」
「嗯,孫小姐呢?」
「走了。」陳寧霄微微低下臉問,「餓嗎?我點點吃的。」
姿勢的緣故,他一低頭兩人就靠得很近,氣息拂在少薇的髮絲,攏在她的鼻尖。
不知道為什麼,少薇覺得他的呼吸有一些克制,像是屏著。
她亦不敢抬頭。
問:「快掛好了嗎?」
「剛換了第二瓶。」
少薇便緩慢地搖了搖頭。幅度小,力道柔,像在陳寧霄的頸窩摩挲。
陳寧霄鎖了手機:「為什麼說自己是害人精?誰這麼告訴你的?」
少薇心裡一緊,閉著眼沒有回答。
過了會兒,陳寧霄沒頭沒尾地說了一句:「孫夢汝是孫頻女兒,讓我帶她在頤大逛逛。」
少薇「嗯」了一聲,從記憶里翻出孫頻這個名字。是他去香港前在校友會上見過的專家,好像對他來說很有用。
陳寧霄問:「不再問問別的?」
少薇還是搖頭,過了會兒,呼吸節奏勻緩起來,卻很淺弱,顯然又睡著了。
聽著她呼吸動靜,陳寧霄心裡忽然略過奇怪念頭:她會不會其實快死了?
認識她以來,真正見她開心的次數可以在記憶里輕鬆地翻出來,因為太少。一開始注意她記得她的原因,明明是因為這姑娘雖不快樂,卻也不沉重,有片葉不沾身的人生輕功。但,他現在很擔心她就這麼不快樂也不沉重地死了。她自己在不在乎?也許到了如今,他比她在乎。
死生,無非也是「相」。既已悟「不著相」,那生死幻相也該置之度外。陳老太太前些年去的時候,由於陳寧霄是她生前最寵愛,便依她意思,取代大伯家的「長子長孫」,持她遺像居喪儀隊伍之首。守靈七日,陳寧霄一滴眼淚也沒流,讓陳定舟那麼自負威嚴的人產生出些絲畏懼和膽寒。
其實他不是不傷悲。只不過,悲傷和執著是兩件事,執於相是自找煩惱,反正到頭來都一樣。
但現在,他有些不確定了。
他想問她,在不沉重之餘,能不能再增添一些快樂。
一旦懷疑起她可能得了什麼重症,陳寧霄恨不得立刻起身大步闖進醫。
生辦公室問個明白。但他也無法撇下她。唯一能做的,是他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指,探到了少薇的鼻尖下。
感受著她的呼吸。
還在。
還溫熱。
還潮濕。
像……某種很小很小的動物發出的低頻微弱的生命體徵。
心裡像有什麼毛絨絨的東西在招惹。
陳寧霄臉色變了變,指骨捏緊,從少薇的鼻底收了回去,兩條手臂在胸前環起。
姿勢的變化吵到了冬眠的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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