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薇存了剛剛的通訊。再次走到剛剛那扇拒她之外的門前,保安對宋識因十分客氣,連帶著對少薇也恭敬了幾分。
一下一上的懸殊待遇,足以令任何普通人暈頭昏腦,少薇感到了宋識因行事做派的特殊特權,而自己被安置在了這種特殊特權之內。
這種特殊會有癮。
進了門方知別有洞天。這棟三層高的老洋樓屢受政要青睞,後來成為文物保護建築,平時供人參觀,需要時則圍起來作展覽用。聽說卡地亞去年大展就是在此進行的。
少薇從未來過這麼香的院子,不僅是中央通風口驅下的香氛,更是每一位賓客衣上、膚上、發上所散發出來的香氣。是網絡大博主、貴婦、藝術家、時尚編輯和商人們。
她整個人格格不入,衣履粗糙,皮膚暗淡,頭髮毛躁,沒有香味,亦沒有顏色、光澤。
宋識因溫言:「別想多,大家都只是來看展的。你要不要吃點或喝點什麼?」
少薇搖頭,宋識因便道:「那就進去看看。」
進入到建築深處,冷靜的光束籠罩著一幅幅人文攝影。少薇在一系列古巴攝影前長久駐足,直到有另一個男人來到了她身邊:「覺得怎麼樣?」
少薇回頭,看到宋識因站在稍遠處,已與別人談起天來,沒有太顧到她。
「之前見過。」少薇答。
「你喜歡哪幅?」
少薇的目光來到當中一幅,是一個頭戴彩色帽子的婦女坐在街角抽菸,她身後的街道在午後陽光下被切割成灼熱的光亮的白與陰涼的濃郁的黑。
「不是這幅?」那男人指了旁邊一張,「這張才是普利茲作品。」
少薇問:「什麼是普利茲?」
男人一愣,哈哈大笑,說:「好,那麼你為什麼喜歡那幅?」
「一股無所事事和鬱鬱寡歡,但因為整個畫面的……」少薇遲疑了一下,用了一個不知對不對的詞——「重量。畫面的重量很均衡,所以讓人感到一股平靜,她好像走到了某個命運的岔路口,並且她知道。」
她說完,明顯感到身邊靜了一下。
說錯了吧。她大言不慚,班門弄斧。
那人倒是很寬容,什麼也沒說,但把手在她肩上搭了一下,問:「你有自己的相機嗎?」
少薇羞愧地低下了頭:「對不起,我沒有拍照的經驗,不該亂說的。」
她簡直面紅耳赤,為自己的大放厥詞而在內心鞭笞自己。
那人走開了,沒有責備或嘲笑她。
少薇一個人站了許久才重獲平靜,抬步繼續循著展覽動線深入。她從古巴看到越南又看到盧安達,從戰爭的血腥看到饑荒里的麻木,又從盂蘭節的肅穆看到印度灑紅節的少女。世界的一角,從未在她眼前揭得如此廣闊。
可那又怎麼樣。
那些從導師處拿到觀展名額的藝術青年們興奮地談論著攝影與政治意識,談論著蘇珊桑塔格和布列松,那些衣著光鮮的攝影愛好者們談論著哈蘇與萊卡,談論著光圈焦段與構圖,談論著隨著智慧型手機的普及未來人文攝影究竟。
是橫幅還是豎幅的天下……
只有少薇從頭到尾一個人,安安靜靜。
世界揭起的一角,將會在她從這棟建築離開的那一秒中合上,仿佛從未揭開過。
宋識因在最末處等她,似乎已等了許久了,第一句便體貼地問:「餓了吧,今天的甜品供應商很不錯,你得嘗嘗。」
少薇已習慣了這裡的環境,雖然仍總被人打量,但已不再侷促。她隨著宋識因的腳步前往三樓中庭的冷餐長桌。
樓梯依牆往上迴旋,如磚紅色的一隻蝸牛殼。
少薇沒想過會在這裡看到陳寧霄,在他面前的又是一個女人。她總在偶遇他,但從未想過問他要電話號碼,陳寧霄看上去也絕無此意。少薇明白這是什麼意思——對他來說,自己從未和他正式相識,相遇與否,單憑天意,遇見了,點一點頭,聊兩句無關痛癢的天。
那個女人打扮入時,身上堆了很多名牌,亞麻色的長捲髮正是現在最流行的式樣,但站在陳寧霄面前看上去意外的唯唯諾諾。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今天會來……」
陳寧霄雙手插在西裝褲兜里,一張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狹長的眼皮低垂,形成毫無情緒的睥睨姿態。
「現在知道了,」他頓了一頓,「那就從這棟房子滾出去。」<="<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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