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言盯著其中一塊看了片刻,不足五秒,他便轉走視線,看向左右,尋常巡視,目光如炬。
屋裡白熾燈亮得刺眼,逼得人不得不時刻保持注意高度集中,如此才能壓下突如其來的乾澀和後背層層冒出的汗濕。
一牆之外,天色已沉,殘陽都恰似曇花,只留漫天灰白,晚風肆意冒著涼氣,刺人骨縫。
深秋了。
「這鬼地方還挺冷的。」另組的副駕機長孔昊從艙門進來,躬著身子,因剛處理完機上的爭執,他襯衫都是皺巴巴的,視線跟機長曹廣申對上,氣音詢問,「戰機飛走了嗎?」
「嗯,」曹廣申點頭,平靜地放出大消息,「atc通知了,離場航班全部取消。」
「!」
孔昊雞皮疙瘩瞬間起來了:「那我們怎麼辦?家裡怎麼說?!」
「Be quiet.」潘煜橫過來看了他一眼,扶著耳麥,不見笑意,「Please.」
孔昊被他那一眼看得惴惴,接過耳機,訕訕坐下。
無線電頻道里信號嘈雜,聲音焦急,機長們一個接一個地開口都是請求推出,有的還直言機上有孕婦、病人,急需回國。
可自始至終,空管都只有一句。
「NO start-up nor pushbacks.」(不能啟動,也不允許推出。)
再多問,就是「get off」,請乘客下機。
連著聽了半個小時,全他媽都是循環的話,孔昊單手取下耳機,都快瘋了。
操了。
他張了張口,望著潘煜的背影,又煩躁地閉上嘴。
鄭景恆給他遞了瓶水,又拍了下潘煜的肩膀:「先把情況通知給乘務長,聽塔台指揮,繼續等待,安撫乘客情緒。」
「明白。」孔昊捏了下塑料瓶,「但這要等到什麼時候?我從客艙回來的時候看著乘客的情緒可都不太對,哭還好說,有的還鬧著下飛機。」
「我他媽真服了,外面戰鬥機直升機嗡嗡直飛的時候,他們縮著頭裝鵪鶉。現在聲音剛停,好嘛,一個二個的又都開始梗著脖子演「義士」,說什麼生死自論,死都要下飛機。」他擰開瓶子,一口氣喝了大半,還是覺得不夠,嗓子又干又裂,「第一回見上趕著給閻王爺送快遞。媽的,我跑這長見識來了!」
「絕不能讓他們下飛機,」 曹廣申嚴肅,「情況未明,現在只有飛機上是受領土保護。」
「知道,剛跟安全員堵門回來。」孔昊扯了下自己的領子,心有餘悸,用拇指朝艙門的方向指了指:「一群祖宗。再鬧起來,愛誰誰,我可不去了。」
駕駛艙沒人接話,只有潘煜「嗯」了聲。
鄭景恆笑了下,目光朝他看去。小少爺頭也不抬,正持之以恆地用幾根手指戳著手機屏幕,堅持不懈地找尋信號。
孔昊問:「聯繫上家裡了嗎?」
「聯繫上了。」鄭景恆也看了眼自己的手機,簡潔的頁面,對話框都是寥寥。
「怎麼說?」孔昊突然就坐直了,手指不自覺用力,捏著塑料瓶發出簌簌響聲。
「聽吩咐,等通知。」
孔昊「嘎吱」一聲,捏折了瓶子。
一等又是兩個多小時,直到客艙再度鬧騰起來,安全員負傷休息,乘務長緊急來搬救兵。
潘煜站起來:「我去看看。」
事情倒不大,兩個隔著過道的乘客因為行李存放起了爭執,很快演變到到肢體衝突。
潘煜問:「有人受傷嗎?」
「就傷了一個人,」乘務長輕抬下巴,示意他看坐在後艙、鼻子還在嘩嘩流血的安全員, 「安全員。」
「……」
乘務員已經把兩人座位調開,調走的乘客座位上還留了個黑色的雙肩包,潘煜隨手將其放置上方的行李架,蓋上蓋板。
「哎,說你呢,」剛剛鬧事的大叔扒拉潘煜,大著嗓門罵,「你把行李給我拿下來,我就放在那個王八蛋的座位上。他人被你們給護走了,位置總是閒的吧,剛好給我放東西,省得我一會兒來不及拿。」
「不行,」潘煜紋絲不動,衝著大叔笑了下,「那個王八蛋的座位有人了。」
「誰啊?」大叔頭都傾斜出角度,打量著看著他,「你啊?」
「對,就是我,你的新鄰居。」潘煜坐下,指了指自己,笑得很標準, 「您放心,我比剛剛那位大哥能打。」
「…」大叔哼了聲,稍微撤了下肩膀,「你也是擱這飛機上工作的吧?等會兒我投訴你。」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楼书屋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