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尚原本沒有絲毫愧疚,他打理起產後的虞明窈來,也樂在其中。
甚至,剛知道謝濯光走時,他還覺得謝濯光識趣,總算做了件人事。
當他發現虞明窈乍一見虞錦年,眼裡迸發的不一樣的光,他就知道,錯了,一切都錯了。
人在分外驚喜的情況下,是不會隱藏心緒的。
他那麼了解她,幾乎眼裡全是她,又怎會瞧不出她的異常呢?
他的窈妹妹,恢復記憶了呀!
甚至,裝作沒恢復,也只是因著自己!
裴尚那剎那,腦子裡一片轟鳴。他渾渾噩噩挪動步子,到院子後,不知過了多久,虞錦年喜氣洋洋拍了一下他的肩。
又從中掏出一份和離書。
他說沒想到謝濯光這王八蛋,現在這麼上道,知道和離書可能泡毀了,又重寫了份。
虞錦年幾乎在明示他——
現在你和我妹妹,可以毫無顧忌在一起了。
可裴尚,不知前因後果還好,知曉這些,他怎能安然吞下這份勝利果實?
裴尚幾乎能預想到,若他和虞明窈,就這麼毫無芥蒂在一起了,那麼,她午夜夢回,幾乎餘生都會為謝濯光這一份成全感動。
為她當時的自私懊悔。
他不想她這樣,所以他也想成全她。
裴尚走至虞明窈榻前,深深凝視她的容顏。
「尚……尚郎,怎還不去休憩?這幾日連軸轉,不累麼?」
虞明窈睜眼就對上了裴尚異常複雜的眼神。
這眼神幾乎讓她心中一激,險些以為自己的偽裝,被裴尚看破了。不知為何,這幾日她一直心中惴惴不安,總感覺有些不受控制的事,要來臨。
將脫口而出的「尚哥兒」壓回去後,虞明窈露出一個勉強的笑來。
她以為裴尚會對她說些什麼,孰料,裴尚還是什麼都沒說,仍舊用那種眼神注視著她。
「這是……怎麼了?」
虞明窈笑不出來了。
「窈妹妹……」
裴尚這三個字一出口,虞明窈的眼淚唰一下就迸出來了,她猶如渾身被剝光一般,無地自容。
「別說了,我求你,尚哥兒,別說了。」
可向來什麼都順著她的裴尚,這次卻沒有順她的意。
「我要走了,窈妹妹,你好好照料自己,還有彌樂。現今京都局勢動盪,邊關也不平穩,說不準會發生什麼。」
「家裡人好些日子前,就已數次修書召我回去。那時,沒有錦年兄在,我不放心你。現錦年兄和雁月都在,他也留了人手護你。」
「回蘇州去吧。別……忘了我。」
裴尚說到這,眼眶也紅了,可縱然再不舍,人也有一別。他垂在腿側的雙手,手指動了動。
一股難以遏止的衝動,讓他想伸出手來,抱一抱她。可手指動了又動,還是沒能伸出來。
他對她做過的越矩的事,實在太多了。不娶的話,就別再這麼褻瀆她了吧。
裴尚對自己說道。
再度深深凝視她一眼後,裴尚牙狠狠咬住腮幫子內側的肉,疼痛蔓延開來,他的感性終於退下了。
門合上許久許久,久到那個熟悉的腳步聲,早就在空氣中沒了影子。
虞明窈這才哭出聲來。
她是個懦弱的小偷,偷走旁人的真心,卻沒一絲能還的東西。
原以為再活一次,就能不走老路,什麼都能更好了,可她還是連自己的生活,都控制不了。
明明剛醒來那時,只想著回蘇州招婿,再也不招惹這些舊人。
可她不僅愛上了裴尚,還又讓裴尚傷了心。
她好像總是這樣,什麼都成一場幻夢一場空。
京都實在太令人傷心了,她日後再也不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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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後,京都局勢,終於平定。
謝濯光一身官服,闊步往宮門外走,兩旁大小官員,皆駐足問候。
三年漩渦中浮沉,已足夠他從一勛貴之子,變成獨當一面的權臣。
面若冷玉,手腕雷霆,誰人不在身後暗嘆謝國公府謝世子,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從龍之功將百年勛
爵府邸的榮光,再度推上頂峰。
生子當如謝懷玉。
懷玉是他的字,天子所賜。
面對眾人眼中的畏懼、討好,謝濯光依舊一身冷意,面色不改。
剛出午門,程青便迎了上來,一臉喜意。
「小主子那又來信了,您瞧瞧,生得可真好,粉妝玉琢,專挑您和夫人的長處長。」
方還冷臉的人,一聽到這話,渾身冷意如冰雪初融。
他從程青手中接過信,展開,便瞧見了彌樂最新的畫像。
畫面里,彌樂耍賴,抱著虞明窈的腿哭鬧,周圍人全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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