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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羅氏話音一落,虞明窈扯起笑臉。

是許久未見了,記憶中那個明艷張揚的小姑娘,上一世自蘇州一別後,竟再未見過。

她嘴角含笑,笑得繾綣溫柔:「那煩外祖母為我帶個話,我也想她了。不過就是再想,我也不會讓著她,誰叫她功課沒我好,平日裡就知道玩耍。」

「你呀你,淘氣。」

施羅氏笑得臉上褶子都鬆了,又將虞明窈摟得緊了緊。

「方你莊表兄,沒經你許可,就將謝世子也招呼進咱家了,你……沒生氣吧?」

她說這話時,細細端詳虞明窈面上的表情,不想錯過一絲一毫。

虞明窈剛還笑著的臉,面色一凝。她直起身子,慢慢從施羅氏懷中起來。

「外祖母說什麼話?我怎會計較這等細枝末節的小事?」

她面上又恢復那種笑意盈盈、似水般柔和的笑了,可在場都是同她無比熟悉之人,誰瞧不出她的抗拒?

施羅氏見狀,嘆了口氣,沒再多言。

寂靜在車廂內蔓延,雁月在一旁,瞧了瞧施羅氏,又瞧了瞧故作一點事也沒有的虞明窈,亦嘆了口氣。

雖然她老是給程青大哥遞話,但老天爺,千萬要保佑小姐同裴公子的婚事,順順遂遂,她可不喜歡那冰碴子一般的謝世子。

這女子嫁人,當然得嫁給會心疼人的夫君。不體貼、又不會說話的,哪能行?

馬車停下,一伙人舟車勞頓,終還是到了目的地。

住宿、吃食,都是施莊指派人安排的。其餘人,只管休憩、享受即可。

裴尚被安排在西跨院的廂房,謝濯光就在他隔壁。

虞明窈、虞錦年、施羅氏一行人,自然住在東跨院的主人房,原先虞明窈爹爹娘親兩口子,住的正院,平日裡已鎖了起來。

安排完畢,施莊也就告退了,留下一個施寒,供眾人使喚。

一連兩三日過去,這舟車勞頓、又經了一番險的幾人,終於休養完畢。這時,也到了該面臨那個實際問題的地步——謝濯光、程青兩主僕,到底什麼時候動身?

第一日,裴尚沒眼看這兩人,只告訴自己,就休憩一日,咱大度一點。

第二日,面對這出現在自家丈母娘家的身影,裴尚開始吹鼻子瞪眼,看謝濯光兩人,哪哪都不順眼。

第三日,他如身上生了跳蚤似的,實在是坐不住了,不顧和謝濯光兩人多年的情誼,也硬要賴在謝濯光房中,要個准信。

「六郎到底什麼時候走?」

為了這人能走,裴尚都開始捏著鼻子,強行和這無恥小人,又稱兄道弟起來。

謝濯光仍舊不言,還是那副清冷如天上月的模樣。

整個過程,就算裴尚再羞惱,說的話再過分,虞家人也不置一詞。這種默許的架勢,說白了,就是在趕客,謝濯光心知肚明。

可他能怎麼辦?就這麼放棄自己的妻,他實在不甘心啊!

一連七八日,兩人的爭吵越發頻了,謝濯光也沒了先前泥塑一般的性子,也嗆起聲來,一時間,去哪裡都是這兩人的吵鬧,虞明窈腦子都要炸了!

兩個人,無論哪個,她真的一個都不想見了。

午間用膳,四人連同施羅氏,同坐在一張桌上,虞明窈給裴尚夾了一筷子菜,原本好好的,裴尚非要得瑟,又開始嘴賤,謝濯光也是,硬要計較。

惹得一桌人,光看他們倆鬥嘴了,吃個飯都不得安生!

虞明窈筷子一摔:「我飽了。」

頂著眾人不敢再言的目光,她抽身離去。

「你說說你,」虞錦年望著虞明窈身影逐漸遠去,回頭都不曾,他一聲嘆息,轉頭對裴尚來了這麼一句。

裴尚眨巴著眼,若無其事繼續用膳。

這餐飯,終還是屬謝濯光吃得最沒滋沒味。用完膳後,虞錦年一副仗義大舅子的模樣,對著他就是一句:「世子爺,您何時啟程?」

毫不拐彎抹角。

謝濯光垂眸,心似滴血。半晌,才將胸腔中滔天的情緒壓下。

「我再想想。」

他不想面對這個問題。

但再不想,現實也不容他逃避,虞明窈自這日起,整日窩在自己的院中不出,不見他,連帶裴尚也不見了。

他每日都能見裴尚舔著一張臉過去,又喪氣歸來。回頭,對他又是一通怒罵。

裴尚那張嘴,真罵人時還挺毒的。謝濯光會在那一聲聲叩問中,無比悔恨。他不想失了唯一的摯友,又失了愛妻。

這日,在裴尚又碰壁歸來,對他提及到他早逝的娘親時,謝濯光明白——自己不能再逃避了。

若娘親在,也不願虞明窈過上同她一樣鬱鬱寡歡的日子。

他娘親,原有心儀之人,待要談婚論嫁之時,被謝拂一眼相中。迫於權勢,當時外祖父將娘親與那無名小卒分開,自此,娘親就再未有過笑顏。

謝濯光打有記憶起,他的娘親,就一直囚在謝國公府的一隅,冷冷清清的,她總是一身白,蒼白又瘦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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