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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向來不是個輕浮、會占人便宜的人,更不會想出那等損招,去氣旁的不認識的人。他這個人瞧著大大咧咧,但心裡哪些事能做,哪些事不能做,跟明鏡似的。

突然露出那等異樣,只有一個可能——

他也猜到隔壁艙房總是打攪他們好事的,不是旁人,是謝濯光。

只是……怎麼能是謝濯光呢?

這人不是一丁點記憶都沒有,只有對自己的厭惡、鄙夷麼?

為了自己這麼一個跟他想像中的賢妻,完全不搭邊,輕浮、又浪蕩的女子,赴一場千里的暗送,真的有必要麼?

虞明窈在那剎那,是真的不解。

沐浴完畢,雁月盯著人將浴桶抬下去。

人走了,房門也關上了,她仍一副吞吞吐吐,又結巴的模樣。虞明窈知雁月有話要講。

「剛……」

雁月剛開了個口,就面露猶豫。

「剛什麼……」虞明窈對鏡梳發。

雁月聞言眼神閃躲,吞吞吐吐半晌,才來了句:「剛程青大哥同我說,謝世子想約您,亥時甲板上一見。他說他有話想對您說。」

虞明窈梳發的手一頓,臉不受控制,一下黑了下來。

說不出的躁鬱從她胸口中湧出,她面帶冷笑。

「他謝濯光算哪門子主子,他說讓我去,我就得去?還有你,」她看向雁月,「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你一而再地給程青那邊傳消息,我能理解程青對你有救命之恩。但你能不能也理解下我?」

「那人……我是真的不想見了。」

虞明窈將梳子往梳妝檯上一放,眉眼落寞。

雁月見狀想解釋,嘴唇蠕動兩下,還是囁囁沒能說出口。

玄字十二號房。

程青滿頭黑線,立在桌旁。

他這矜貴的主子,從來沒來過這麼簡陋的地方,現直接在不知被多少人坐過的矮凳上,徑直坐下,丁點沒擦也就算了,甚至,連桌上的陳年舊茶,都喝出一股雨前龍井的閒適來。

日晷滴滴答答,不知過了多久。一直垂眸,修長白皙的手握住茶杯不放的人,這才淡淡開口:「她那邊……一點消息也無?」

程青是真不明白,世子爺離虞姑娘又不遠,走幾步路就能到的事,為什麼非得

自己在中間傳個話,還得讓雁月去張那個嘴。

他的心思全寫在臉上。謝濯光瞥了他一眼,沒有再開口,仍是一股久坐到地老天荒的架勢。

程青看得真急了,又不是沒有自己的房間,擱他這一直待著作甚。

終於,在他等得實在不耐煩之際,謝濯光動了,他起身了。

從桌前挪動了窗子口……

玄字房比不得天字房,先不說房間的大小、陳設如何,就拿窗子來說,一個透過窗,是大好風光,另一個,那都稱不上正經窗子,最多只能算是透氣的小口。

然而就是這般,謝濯光仍保持一個靜默的姿勢,立在窗前,出神了良久良久。

程青腿都站麻了,渾身從溫熱到涼意開始侵入骨子裡,他仍還沒要走的意思。

程青見狀,索性也不催了,將房裡唯一的矮凳,抽到屁股墩下坐下,隨即一副促膝長談的架勢。

「世子,我嘴笨,你是知道的。但今兒你要是有什麼想說的,儘管開口,我絕對一個字都不泄露出去。」

謝濯光聽了這話,只涼涼掃了他一眼,眉眼落寞。

修長的睫羽在燭火的幽光下,印出一道影子打在臉上。

他抿著嘴,嘴角一道繃直的弧度直直往下垂。

是顯而易見的不愉。

可人生在世,又有幾個人是真正舒坦的呢?

程青長嘆一口氣,是真想勸謝濯光放棄算了。左右裴尚和虞明窈兩人,心心相惜,郎才女貌,又是定了親,過了明路的未婚夫妻。

這拆人一樁婚,可是要遭天譴的。

這些話,在望到謝濯光一直緊抿的唇時,他還是沒能說出口。

程青覺得難熬,其實謝濯光亦如是。天地之大,他忽而有一種無處可去的孤獨之感。

這種孤寂,在他有了一個家之後,已經很少出現了。自打他娶了妻,素來冷情的霽竹軒,多了人氣。

她所在的暖玉閣,也全是自己的影子。

上一世兩人婚後那七年,是謝濯光一生中最快活輕鬆的時光。

他有一個很好的、會愛自己,將自己放在心坎上的愛妻,有和善好相處的岳家。

謝濯光不明白,不過只是一個孩子,為什麼就能將他們過往的幸福,化為泡影?<="<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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