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動作突然變得非常慢，慢到謝蓮生可以清楚地在這個間隙里看到嬌嬌突然放鬆下來的神情，看到他臉上天真的表情。

「呵」

夢中的謝蓮生一步一步走到門口，門漸開，門外之人逐漸露出面容。玉質神芝，當真端得一副世外高人的翩然架子啊。

夢裡謝蓮生眼帶笑意，開心地迎上去喊著「旻羽」。而夢外的謝蓮生早已目眥欲裂，他痛恨門外那個人，但他更狠地是去親自看門的自己。

那樣愚蠢、天真的謝蓮生，蠢得看不見好友，不，那個賤人包藏禍心，還傻乎乎地把嬌嬌引到他面前，放心地把嬌嬌交給他。

愚蠢！蠢得不可救藥，蠢得他沒有辦法原涼自己。該死，一切都該死，旻羽就該千刀萬剮才能一解心頭之恨。

月光流轉，照得人間也清冷了許多。

榻上，謝蓮生猛得睜開眼，灰白的眼裡布著鋪天蓋地的怒氣，這一次他不會在犯這樣的錯，絕對不會。

旻羽，他該死。

謝蓮生胸口開始劇烈起伏，拳頭握得死緊，他唇中泄出一口氣。

呵，許久不做夢，這第一個夢就如此不吉利。還好及時醒過來，不然他就要眼睜睜看著事情一步一步走向他痛恨的結局。

所以，旻羽要來了嗎？

算算時間，他來到這已經三月有餘，謝執謙應該也在組織人前來尋他，他要搶先一步帶著嬌嬌回去。

「蓮生，你怎麼了？」

他氣息波動太大，驚醒了嬌嬌。她睜眼就看到，謝蓮生拱著背，氣息粗重，像是受了什麼巨大的刺激一樣。

「嬌嬌」

謝蓮生抬起頭來，灰白的眼睛無神地望向她，神情破碎，眼眶紅紅的，只是一眼，便能讓人心生憐惜。

嬌嬌著急地跑過去握住他的手，心疼地皺起眉毛，「蓮生，你那裡疼啊？」

她蹭到榻上，半抱著他，試圖讓謝蓮生碩大的身軀依靠在自己懷裡。

小鳥依人的謝蓮生彎著脖子靠在她的頸窩，濕熱的呼吸在頸上輕輕掠過，聞到她身上的香味，謝蓮生心裡的怒氣瞬間平息，所有的感官聚集在一處，只有她的聲音和氣息才讓他真正覺得自己存在於世間。

存在於有嬌嬌在的世間。

「沒事，就是身體有點不舒服，嬌嬌可不可以抱抱我？」

「當然可以，我正抱著你呢。」

謝蓮生輕笑出聲，「我說錯了，我的意思是嬌嬌可不可以一直抱著我？」

一直抱著？這有點困難吧，嬌嬌皺眉，「可以是可以，但是這樣的話我做不了其他事情誒。」

謝蓮生笑得更加開心了，「在嬌嬌心裡，是那些事情重要還是我重要？」

「當然是你重要。」

嬌嬌抱著他，把他的頭髮繞成一圈一圈地盤在手上玩，兩人的氣息攪在一起，愈發醞釀出曖昧。

咦，不對，嬌嬌突然想到，剛剛明明是在問他哪裡不舒服，怎麼被他帶幾句就忘了呢。

「蓮生，你哪裡痛，是不是眼睛痛，我看你眼睛紅紅的，是不是舊傷復發了呀，快告訴我，我幫你治。」

「沒有，心裡不舒服，嬌嬌抱著就好了。」

嬌嬌不相信，肯定是眼睛痛，她剛明明看到謝蓮生快哭了。嬌嬌開始想怎麼幫他，對眼睛好的東西海底會有嗎？

她不知道，海底倒是有許多妖獸，可是她只顧著打打殺殺，從來沒注意過海底有什麼稀奇藥物。

北海是全北域靈氣最濃郁的地方，要是北海都沒有的話，那其他地方會有嗎？

肯定不會，嬌嬌打定主意，等哪天晚上她得回海底一趟。海底最長壽的那個龜，不知道這時候在哪裡窩著，希望不要太難找。

天色漸亮，靠窗的小榻總能在第一時間感知到太陽的升起。

嬌嬌感覺眼前一亮，刺眼的陽光喚醒了她的清晨。她睜開眼，便看到了謝蓮生熟睡的面容。

清俊的臉龐明明隱在暗處，在她眼裡卻仿佛帶著光一樣閃閃發光，唔，真好看，眉毛黑黑的，睫毛長長的……

指下的睫毛輕顫，她被指尖羽毛輕撫的觸感驚到，手指一偏落到他的眼尾。

謝蓮生睜開眼睛，沒說一句話，嘴角已經帶上笑意。

是嬌嬌，兩人窩在小小的榻上，她小小的一個窩在他懷裡，因為實在找不到地方放，她的腳搭在他身上，頭只能枕在他的胸口。

謝蓮生摟著她，心裡滿漲著歡喜。

過了幾天，漁村仍然風平浪靜。只是，謝蓮生心裡已經開始風捲殘雲般掀起風浪，已經沒有辦法平靜。

——

「旻羽，你怎麼會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