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概也沒那麼愛她吧。
林向晚的腳步不聽使喚,轉身離開,走到了操場看台坐下,右手邊不遠處的小樹林仿佛站了兩個人,情侶在浪漫下墜的雪花下接吻。
她收回視線,搓了搓冰涼的手指。
反正一直以來主動的那個人都是她,江敘沒那麼愛她,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等在宿舍樓下,是為了要一個解釋嗎?
雪越飄越多,無頭蒼蠅一樣亂撞。
洛安市的冬天沒有雪,但爸爸會在家裡的陽台上為她「人工造雪」,在地上鋪一層厚厚的小泡沫球,再灑下白色的亮片。
原來下雪天沒有那麼好,很冷很冷。
她人生中遇到的第一場真雪,並不美好。
林向晚拿出手機撥通了江敘的號碼。
對面很快接通,沒有林向晚預想中的責問,電流連接的兩端同時沉默。
「我在操場看台。」林向晚率先說。
江敘:「等我。」
衝過來時胸膛還在劇烈起伏,江敘三兩步踩上台階,挨著她坐下。
林向晚卻往外挪了半步,貼著的衣服面料瞬時擦出一指寬的間隙。
這是他十八年人生第一次感受到慌張的情緒。
不止因為她的態度,還因為林向晚周身的火熱全然變成了死氣沉沉的冷然。
江敘不停地吞咽,她什麼都不說反而更加令人心慌。
她穿的很少,羽絨服很薄,是更加適合洛安氣候的款式。
黑夜中,他看不清她的表情,也因為她不與自己對視。
「冷不?」江敘有點扛不住這樣糟糕的氣氛了。
林向晚的手被江敘緊緊包裹住,他的羽絨服里似乎加了點神奇的發熱物質,片刻功夫手指已經暖和地可以利索活動了。
也是在這時,她很輕地說出了那句話:「我們分手吧。」
一切都和演習過的一模一樣,她只用再將對著鏡子說過無數次的話說出來就好。
可是江敘不是死板的沒有生命的鏡子,他問她想要什麼生日禮物。
林向晚鼻尖一下就酸澀了。
她忍了很久才轉過頭說:「我和別人在一起了,他會陪我過生日。」
只要這樣說就好了,電視劇里都是這樣寫的,她接受任何不好的對待,就算江敘現在甩她一巴掌都行。
操場很暗,江敘凝視她良久,看到了她臉上那點細微的已經結痂的傷口,他的手不自覺觸上去,「臉怎麼了?」
「別碰我!」林向晚像只被惹毛的狸花貓,差點彈起來。
她那些無名的壓在心底的情緒在此刻盡數發泄到了江敘身上,意識到這一點時她愧疚得快哭出來。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林向晚死命咬著嘴裡的軟肉,直到血腥味湧出,才緩著聲音道:「我說了,我和別人談戀愛了。」
江敘:「你是我女朋友。」
「現在不是了。」
江敘態度很強硬:「我沒同意。」
「我出軌了,江敘。」她哽著聲音說。
你沒必要和一個道德品行有問題的人在一起。
江敘的呼吸在抖,他用手掩著粗重的吐息,腦中一片死寂。
他辨不出林向晚這番話的真假,卻說道:
「沒關係,我不在乎。」
林向晚眼底閃過幾秒難以置信,這一點也不像江敘會說的話。
他明明沒那麼喜歡她啊。
眼睛死撐著不敢眨動,在雪裡待了這麼久林向晚都只感覺到一種生理上的冷,但是現在,
她的五臟六腑都像被凍結了。
我過得很不好,江敘,我沒有爸爸媽媽了,沒有家了,我還欠了很多錢。
林向晚動了動嘴唇,這麼簡單的幾句話被剝奪了發音,半個字也吐不出。
她注視著黑夜中的虛空,光影黯淡,雪花飄落的軌跡卻清晰,短短几秒,她們的一生就結束了,留不下絲毫痕跡。
人的一生也很短暫。
「我在乎,」雪花落在她溫暖的手心,林向晚聲音很低很低,「我不想,和不喜歡的人在一起。」
看台上掉漆斑駁的塑料椅發出吱吱聲,林向晚站了起來。
她沒有直接走掉,半秒內微微側頭看了眼身後的江敘,沒有對視,江敘撐著臉朝向另一邊。
就這樣吧。
就這樣結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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