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女警察的帶領下,林向晚坐進了辦公室,她手捧一杯暖茶,呆滯的目光始終落在那個鐵盒上,吳衛東正在出外勤,一時半刻回不來,除了吳警官,她不願意和任何人溝通,女警察只能在旁邊陪著她。
夜幕升起,長時間處在溫暖而又嚴肅安靜的環境,林向晚不由得大腦放空,那張紙上的內容她記得一字不差,此刻正在她腦中字字落筆重演。
那像是一封遺書。
怎麼看都像是爸爸在交待後事,他做錯了事,懇求媽媽的原諒。
可是,爸爸不是車禍走的嗎?
那不是意外嗎?
為什麼還會留下遺書?
「吳隊。」女警察對推門而入的吳衛東微微點頭。
吳衛東眯了眯眼,打了個手勢,女警察把門帶上退了出去。
「您是吳警官嗎?」低淺的交談聲讓林向晚抬起頭,嘶啞的嗓音令人心驚,「您認識我媽媽黃梅嗎?」
說著,她把鐵盒裡爸爸的信拿了出來。
吳衛東看到了上面自己的電話號碼,白天她就是通過這個聯繫他的。
「你是小晚吧?和你媽媽長得真像。」
吳衛東在她對面坐下。
「我媽媽去世了。」林向晚極力隱忍的情緒還是在這一剎崩潰,眼裡蓄滿了晶瑩,「關於我爸爸媽媽的事,您是不是知道點什麼?媽媽寫了您的電話。」
聽到這話,吳衛東眉頭一皺,又憑著多年的職業素養冷靜下來,語氣深表同情:「你剛剛說,你媽媽去世了?」
林向晚點點頭:「她,她是過勞猝死的,在Z市。」
女孩的情緒明顯扛不住了,趴在桌面上哭起來,但聲音很小,像是怕影響到其他人。
吳衛東拿起手機給外頭的女警發了條信息,過了會兒,女警察帶著一個文件夾和一份晚餐進來。
她勸慰了幾句,哄著林向晚吃了半碗飯。
之後,吳衛東微微搖了搖頭,神態似是十分為難。當初他答應過黃梅不透露半分這件事,可誰也沒料到才過去一年,黃梅竟也猝然離世。
林向晚也快成年,這件事日後總得有人對接。
「你爸爸不是車禍去世,是自殺。」吳衛東把那堆資料攤開,「去年三月,一個以推銷空氣淨化器為名的中年男人去了你家的麵館,當天人不多,聊著聊著他提到了自己兒子升學去美國的事情,那人口中的兒子和你年紀相仿,你爸爸因此感了興趣,兩人加上了微信。後來他多次以留學開銷大,本職工作賺不到錢無法滿足子女的日常開銷為由,攛掇你爸爸一起投資一款新能源產品。你爸爸起先也不相信,但對方時不時發朋友圈炫耀數額龐大的分紅收益,最終你爸爸於當年五月投了第一筆錢,一共五萬。六月收到了一筆八千塊的分紅。」
林向晚吸了吸鼻子,她記得去年暑假時,爸爸花了很多錢帶她和媽媽一起去吃了很貴的西餐。也是在那時候,爸爸承諾等她高考完全家一起去英國旅行,不論她考得好不好。
「再然後,你爸爸又分別於七八九三個月投資了共一百萬元的巨款,但沒能等到十月初的分紅,對方就跑路了。你爸爸意識到不對勁後,當即到警方報案,可經過半個月的偵查,我們發現這名犯罪嫌疑人的身份全系偽造,在你爸爸上鉤同時,他手下同時還有十餘人上當受騙,而且,在受害人們第二次匯款時,犯罪嫌疑人就已經攜款逃到了境外。錢款多次在境內境外不同銀行卡上下流轉,數額高達千萬之多,通過下線層層洗白,很難追回。」
林向晚不是很理解這些話的意思,但聽起來像是爸爸被人騙人,那些錢也不知所蹤。
「從你爸爸離開之後,陸續多人報案,全是類似的經歷,上級對此案成立了專案組,一直在跟進調查,但難度太大,直到現在我們的人也還沒摸進犯罪份子內部。」
「你爸爸,哎,你爸爸用最後的錢買了保險後投河自殺了,他以為這樣還能為你們留下點錢,但只有投保兩年後自殺保險才能生效,也因為你手上這封信,你父親的行為被認準是自殺而非意外,最後無法得到賠償。你母親來報案時,我們將沒能完整釋明,存在一定主觀誤導的保險銷售捉拿歸案。」
林向晚咬著唇,神色怔怔。
連警察都抓不到那些人。
「小晚,我很遺憾聽到你媽媽去世的消息,你媽媽生前很為你驕傲,她經常說她的女兒考上了全國最好的大學,以後一定能有一番大作為,叔叔也相信你可以的,如果你後面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地方,可以儘管來找我們。」
……
再後面的談話,林向晚已經無法接受進大腦。
就算未來有一天能把犯罪分子一網打盡,錢款能原路返回,爸爸媽媽也回不來了啊。
如果她沒有去臨港市讀大學就好了,一直待在爸爸媽媽身邊,沒那麼多錢也沒關係,以前沒有錢的時候明明也過得很幸福。她從來沒覺得那些日子苦,都是因為她要去大城市讀書,爸爸媽媽才會死的。
有那麼一瞬間,林向晚覺得自己也應該死掉,應該下去陪爸爸媽媽。
她坐在公交車最後一排,視線直勾勾盯著湖邊整齊豎列掉光
葉子的大樹。
但在死掉之前,她不能再將這樣的災難傳染給其他家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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