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將錄音筆一擲，失望而又氣惱地握拳砸向方向盤，車子頓時發出了一聲鳴叫，正如她心裡此刻無聲而絕望的嚎叫。

沈靈雲並沒有說錯，如果不是黔驢技窮，她不至於要出此下策來套沈靈雲的話。

她不是不知道，這樣做會有再次被沈靈雲誣陷的風險，只是她確實無計可施了，也只能賭一把，放手一搏了。

但她還是賭輸了，她對這個結果無比挫敗。

而沈靈雲告訴她的最後一句話，她不知是為了故意擾亂她，還是確有其事，因此而更不安了起來。

在她胡思亂想時，江耀給她打來電話。

手機屏幕上閃爍著他的名字，她怔了許久才接起來。

「你還在辦事嗎？」他急切地問她，只怕她會做什麼傻事，「你在哪裡？要不要我來接你？」

「……不用了。」溫熱鹹濕的液體沿著她的臉龐無聲落下，她強忍著淚意，勉強不讓聽出她的異樣，「我馬上就回來了，你等我。」

而電話那端的江耀，已經察覺她的不對。

他的腦海里閃過許多念頭，但最後還是說：「……好，我等你。」

這只是簡簡單單的三個字，但讓她心弦一動，終於發動了車子，開始踏上她的歸途。

她本覺得自己就像一條被沈靈雲痛打的落水狗，突然失去了回去的勇氣。

因為她真的不知道，接下來她還能做些什麼。

但既然他在等她，她總歸還是有一個理由回去的，否則，他一定會擔心的。

江耀確實是在擔心，一直站在車庫裡等著尤未。

他等了好久，一顆心愈加煎熬。

總算看到尤未的車子開過來，在

他面前停下後，他猛地拉開了車門，看見了神情恍惚的尤未。

她臉上有淚痕，努力想要和他說些什麼，但他卻不讓她說出來：「回來就好……我們先回去吃飯吧，我已經做好菜了。」

尤未跟著他回到房間，呆呆地看著他轉身掛上了圍裙，又去料理台前忙乎，忽然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她以為他只是在假裝，總會找一個時機問她到底去了哪裡。

可是從中午吃完飯到晚上睡覺，他都沒有問她什麼。

按捺不住的那個人變成了她。

她問他：「你為什麼不問我——」

「如果你不想說，那我就不問。」

他望著著她，一眼望到了她的心裡，從未這麼透徹地看清了她，看清了她心裡這麼多年以來積聚的霜雪，也看到了在那冰天雪地里她掙扎留下的一行行腳印。

她以前說他根本不懂，她身處在什麼樣的地獄，他以為她有些許誇大了，但她其實根本沒有言過其實。

她背負了太多太多，從十年前走到今天，眼睜睜地看著師父、親人、朋友在她身邊一個個倒下。

但再孤獨的路，她也只能一個人蒙頭向前走，再也回不了頭。

他本想比她堅強一點，這樣她就能依靠他了。

可想到這些，他卻竟然不爭氣地比她先紅了眼眶：「反正不管現在、以後，我都會一直在你身邊，你想什麼時候告訴我，我都會聽。」

「……我是去沁城找沈靈雲了。」

聽著他的話，看著他的眼睛，她再也忍不住了，淚眼模糊地告訴他：「我拿著錄音筆去找她，想要套她的話，卻被她耍了，我是不是很傻？」

其實他早已猜到。

一個無路可走的人還能再做些什麼呢？

有的人會直接放棄，可她這樣一條路走到黑的人，只會決絕地選擇殊死一搏。

他一把將她拉進懷裡，心裡泛酸，眼淚直淌：「尤未……」

「我瞞著你，是怕你又要說我丟下你。」她緊擁住他，倏忽落淚，「可如果我告訴你，你一定會攔著去我做這樣的傻事……」

「這不是傻事……我知道，你只是沒更好的辦法了。」他頷首，與她的額頭相貼，用指腹替她抹去淚水，「尤未，別再自責了，十年前你選擇不放棄鄧春臨，十年後你也依舊全力以赴，你真的已經做得很棒很棒很棒了。」

這麼多年以來，她以為自己已經習慣了那些誹謗、謾罵、諷刺、羞辱、挖苦，也從沒為這些不明真相的惡言惡語，掉過一滴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