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被兩人之間的情感所打動,法官還是理性地讓歐陽蕖注意情緒,並向舒清芙耐心解釋:「證人,如果你說的情況屬實,我們一定會酌情考慮。但是罪刑法定、罪責自負,你並不能、也不該替被告人承擔她的罪責。請你先穩定一下情緒,讓辯護人繼續發問。」
舒清芙擦掉淚水,緩和了一下情緒,而江耀則向法官說:「審判長,我已經沒有什麼問題要再問的了。我認為舒清芙的證言已經能和我剛才出示的證據構成證據鏈,證明那晚被告人確實是為了救自己的朋友,才做出了違法違規的行為。根據既往判例和去年『兩高兩部』發布的《關於辦理醉酒危險駕駛刑事案件的意見》,我認為被告人的行為構成緊急避險,且沒有造成任何危害後果,應當考慮酌情免除她的刑事責任。」
法官問檢方:「公訴人,你們還有什麼要詢問證人的嗎?」
檢察官向舒清芙發問:「證人,我想再核實一下,你們之間的關係僅僅是朋友關係嗎?你們是什麼時候,以何種方式認識的?為何你只在你家的門鎖里,錄入了被告人一人的信息?」
一聽到檢察官問到了敏感問題,旁聽席的莫怡嘉的心一下揪緊了,生怕舒清芙說出真相。
江耀即刻叫停:「
審判長,證人和被告人已經互相承認了彼此的朋友關係,我認為公訴人無需就此再進行重複發問。\8」
而檢方也反應迅速,立刻說明了發問的原因:「審判長,被告人先前已自願認罪認罰,但在今日庭審又突然改變說法,而今日出庭的證人又是辯護人在舉證期限屆滿後申請增加的,我認為有必要進一步核實證人證言的真實性。」
「這就差明說他們懷疑歐陽蕖和舒清芙在串供了吧。」瞿英姿看出了門道,為江耀捏了把汗,「這要是再往深了問,不知道舒清芙還扛不扛得住。」
鄭躊躇嘆氣:「那也沒辦法,誰讓歐陽蕖隱瞞在先,把基礎信任都搞沒了,也不能怪別人總是覺得『狼來了』。」
法官沉吟了一下,還是支持了檢方:「證人,你是否聽清公訴人的問題。如聽清的話,請如實回答。」
舒清芙忽然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她望向歐陽蕖,眼神忽而縹緲,好像從歐陽蕖的身上,回望到了過去。
正當法官以為她沒有聽清,想要再重複一遍時,她卻開口了:「我第一次和歐陽認識,是在前年冬天。我在一個劇組當她的武替,有一場爆破戲,本來是我替她跑,讓導演拍,結果她偏不信邪,想要自己試一試。我勸不住她,但是她又數不准節奏,剛爆了第一個點她就被炸懵了,不敢往前跑。我趕緊衝上去,背著她一起跑了出去,才沒有出事。」
「後來,我就劈頭蓋臉罵她了一頓,別人都說我不懂事,竟然對一個大明星這麼凶。可我才不管她是什麼大明星,她差點把我害死好麼?」回憶那時,舒清芙笑出了聲,「我想她那時一定很記我的仇,但沒想到她會把我推到《六尺鹽》的劇組裡。我本來以為她是看不慣我,想要報復我,因為她一直說我普通話差勁,一邊罵我又一邊教我,教到我能念順溜為止。」
「後來,導演才告訴我,是她把我推薦給導演,讓我來演女主角的。」
「但我沒有演戲的經驗,演戲演魔怔了,有一天在演一場女主在海里的自殺戲的時候,我演恍惚了,朝大海深處一路走去,都沒有回頭的意思。所有人不敢拉我回來,是她一直往海里游,把我硬拽回來的。她緊緊抱著我,說別犯傻了,蠢蛋,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人不能和人自己過不去。」
「再後來,她一步不離地跟著我。我們工作的時候就工作,不工作的時候一起去超市買東西,一起做飯,一起撿貝殼,一起在海邊聽海浪的聲音。」舒清芙流露出幸福的笑容,「你們可能覺得這些只是稀鬆平常的小事,但這真的是我一生中最最快樂的時候。我從小沒有父母,也沒有人對我好過,但是她給了我一段快樂的日子,讓我知道,原來我不是沒有根的人,原來我也是有人在乎的。」
舒清芙講的事情或許已與案件無關了,但並沒有人打斷她。
竊竊私語聲不斷的旁聽席,此時也一片安靜。所有人都怔怔地看著她,被她的講述所觸動。
舒清芙的眼中已蓄滿了淚:「我不知道……不知道我們的關係究竟算什麼,朋友、姐妹、家人,哪一種都不足以概括。我們總是在有人的地方假裝是陌生人,只敢在兩個人的時候互相牽手。她一直對我說,她累了,很想大大方方告訴所有人。可是我不敢……因為我怕說出實話,她就要失去一切,所以在我們被拍到時,我也只敢讓她用她的師弟來替我擋槍。因為只要我們是陌生人,我們就能一直安全。」
「可我越是想保護她,就越讓她失望。我們因此不停吵架,儘管我們知道,我們都是那麼在乎彼此。」舒清芙苦澀地笑了,「我總以為,我的望而卻步是在保護她,就像她同樣認為,隱瞞我自殺的事,不讓我為她作證,就是在保護我。可真正的在乎並不該是這樣,真正的在乎,是允許對方進入彼此的生命,一起共擔苦樂,一起面對一切。」
舒清芙從脖子上取下自己的項鍊,讓所有人都能看見那枚閃閃發光的鑽戒:「我既然已在法庭上宣誓,就不能再在庭上說謊。是的,如你們所見,我們不僅是朋友,我們把彼此都看得比彼此的生命更重要。」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楼书屋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