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徹底冷靜下來時,宋從心已經汗濕了背心。她忍著太陽穴一突一突的疼痛,儘可能體面地站直身體。詭秘之物只消抵擋一次,便能從此生出抗性。

「……死物,變成了活物。」宋從心嗓音干啞,摁著眉心的手極其用力,「並非寄生,也非同化……石子,就是石子。它只是……忘了自己是……石子?」

宋從心的話語顛三倒四,連她自己都理不出頭緒。然而,明塵卻仿佛能聽懂她的意思。他頷首,道:「不錯,石子『瘋』了。」

並非寄生,也並非同化,石子只是「忘記」了自己是石子,「忘記」了自己是死物。

石子的存在被覆蓋,被扭曲,從沒有思想的死物,擰成了一朵血色的肉花。異變是石子瘋掉的那一瞬,但石子意識到自己「瘋狂」的時候,它還是石子嗎?

哈。宋從心突然想起師尊以前對飛升者的評價,她幾乎要被這迴旋鏢一樣的「笑話」逗樂了。她終於明白,為何姜佑對神舟的未來如此絕望,為何永留民選擇捨棄靈性的死亡。靜謐的死亡比靈性的瘋狂更加可怕,與之相比,無知無覺的死竟也是一種永恆的解脫了。

「……那就是黑潮。」

「不錯,那就是黑潮。」

宋從心沉默。明塵卻緩聲道:「當年,為師雖不願止步於此,但也心知師長留下這九字定有緣由。為師沒有冒然前往虛空,而是尋遍天門,踏遍無極之野,意圖將這九字的真相拼湊。或許正如師長所言,天命眷顧於我。為師是幸運的,我最終……發現了歷代先賢,留下的遺書。」

明塵垂眸,面上露出幾分悲色。

「拂雪可還記得,天樞所行的靈覺之道曾有傳世一言:先祖將對後世的誡語書寫於天?」

宋從心怔怔地望著明塵。突然,她猛然回首,環顧四周。

「你是個聰慧的孩子。」明塵振袖一拂,宏偉的天宮褪去顏色,黑暗如潮水洶湧。然而,宋從心的視野卻並不晦暗,因為有零碎微弱的光,點亮了她的眼睛。

黑暗籠罩四野,天上沒有明月。有月亮的夜晚,星辰的光往往不值一提。

可就在宋從心回首的剎那,星光耀冠寰宇,燦爛恢弘的銀河橫亘無極之野。那最初踏入天門時看見的虛影再次出現,一個又一個泛著金光的透明影子自兩人身旁走過。只是不同的是,這一次他們似乎對宋從心與明塵的存在有所察覺。他們回首望著他們,虛浮的光影與兩個切切實實存在的人,隔著生死與無盡的歲月。人影如波光般模糊,可這一刻,宋從心似乎能依稀分辨出他們的眉眼——有人神情嚴肅,有人眉目含笑,有人豁然於睫,有人難掩留戀。

他們並沒有真正看見宋從心和明塵,但他們知道千千萬萬年後,後繼者會循著他們的來時路,再一次奔赴高天。

一位劍修拔劍出鞘,劍尖直指蒼穹;一位女修矜首作揖,朝他們行了平禮;一位老者越眾而出,拍了拍他們的肩……

短暫的告別後,他們同時仰頭,目眺虛空。縱身遠去,一往無前。

古往今來的尋真者,在天地間升起一場倒逆的流星雨。

靈魂燦爛地燃燒,擁抱天空與大地。他們不斷上升,似要挑戰極限般無休無止,直到他們的光芒在某一刻停下,凝作信標。一顆又一顆金色的釘子,洞穿天幕,跨越黑水。肉眼可見的,信標點亮的位置越來越遠,每一顆星辰都能比前一顆隕星走出更遠。他們沒能跨越那道天塹,但他們的光芒釘入黑暗,亘古不變。

它們原本就在那裡,一直在那裡,唯有至暗之刻方顯明。

「並非千年伊始,世間便無人飛升。」明塵站在宋從心身旁,同樣仰頭望天,「而是恐怕自人族文明誕生之初,便沒有人得以飛升。先賢燃燒靈魂,錨定天幕,他們畢生的道果凝聚成不被黑潮侵蝕的星辰。這是一個從上古時期便流傳下來的法陣,一代又一代的飛升者不以言語溝通,僅憑對天機的摸索與感悟,將這份責任代代傳承。他們以靈魂為燃料,穩固了此世的天道。若有一日,法陣得以圓滿,即便黑潮倒灌,人世也能有一線生機留存。」

明塵抬手,朝天外一指:「而那一枚星辰,是為師的師尊。」

宋從心偏頭,望向明塵。他輕闔眼帘,眉眼平和:「與為師相比,他是不幸的。他登臨至此,大陣已將要完成。可就差最後兩筆,一筆是他,一筆是為師。而最後一筆是陣眼,陣眼便位於天門。他決心以身殉道,完成這庇佑神舟大地的法陣。可他不知為師會作何選擇,故而在殿中留下那九字刻語。」

那並非使令,而是祈求。

吾徒明塵,為天下蒼生,自戕於此吧。

宋從心微微瞠目,她想到彼世,永留民打破桎梏,神舟化作煉獄。但與今日所見的黑潮相比,彼世確實仍有生機留存。

「……師尊,是如何看待師妹的呢?」宋從心突然問了一個看似無關的問題。

「你已知道,靈希的誕生有一份屬於為師的因果。」提起另一名弟子,明塵的態度依舊溫和,「當初收她為徒,一來是因為她心中向善,二來雖是外道之禍,但為師也應為她一生的苦難負責。昔年,為師斬殺白面靈之主,為保住一城之人的性命,冒險將其分枝煉化。許是此舉令外道窺見可乘之機,也讓失去神主的幽靈瘋執入心。靈希的誕生是個意外,但或許也是轉機。如若她願意站在人這一邊,為師自會為其留下安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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