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殷的國力足以應對此次的災難,各地雖有一些散兵游勇意圖挑起民反,但定山王已經率兵前往各地平叛。珩雲想不到任何發動戰爭的理由。
「……」高座之上,面容隱在暗影中的長老開口,嗓音蒼老嘶啞,「身為臣下,你不應置喙王的裁斷。」
「恕我不能苟同。」珩雲抬手撫上刀柄,「刑天司只遵君上敕命。長老閣下,您又有什麼資格在此大放厥詞,稱我為『臣下』?」
最先發話的長老沉默了片刻,良久,才道:「你說……君上?」
「刑天司與玄甲鐵騎,只遵君上敕令。」珩雲抬頭,道,「天殷,只遵唯一的王。」
擲地有聲的話語,死寂一樣的沉默。
不知過了多久,上首突然傳來了一聲輕笑。
「看來,我們都被後輩擺了一道啊。」
陰慘慘的話語,令人不禁脊背生寒。珩雲抬頭望去,便見坐在陰影中的人影轉動著拇指上的金戒,粗胖的肢節一下下地叩擊著手背,似敲打著算盤。
「不必繼續這無意義的談話了,諸位長老。」那人從暗處站起,攤開手朝眾人示意,「吾王大業將成,何必拘泥於這些細枝末節?不過是一些粉飾太平的臉面功夫,吾王何須廢銅爛鐵裝點祂的宮殿?百萬不死不滅的陰兵,只待一聲令下便可踏平九州。五百年前的慘案歷歷在目,明塵難道還以為現在的上清界依舊與他一條心嗎?更何況鬼王與魔尊雙雙問世時,上清界也自身難保。」
那隱在暗處的眼珠緩緩一轉,渾濁且飽含惡意的目光鎖住了珩雲。
「能成為吾王大業的柴薪是他們的榮幸,何必與這些螻蟻白費口舌?」
「刑天司,全殺了便是。」
……
「轟隆」。
打過更的後半夜,雷霆撕裂長空,下了一場瓢潑大雨。
身披斗篷的少年飛奔過長街,翻騰的披風下,金紋玄衣時隱時現。他飛快地奔跑著,用盡全身的氣力,頭也不回。
快點,再快點。姜嚴緊咬後槽牙,將內功催發到極致,踏過水坑時只掠起雨花點點,如一隻淋濕尾羽的雨燕。他明明沒有留下任何足跡,但身後的陰影依舊如影隨形,不斷逼近。走投無路之下,姜嚴不得不翻身躲進一處小巷,跳進了一戶沒有燃燈的平民家裡。
他這麼做會給這戶平民帶來殺身之禍。倒在桌下的姜嚴捂住口鼻,護在胸前的火漆捲軸被攥得很緊。他別無選擇,他必須、必須將這封密信——傳遞出去!
轟隆,一瞬間的電閃雷鳴,雷光照亮了窗外模糊扭曲的詭影。那烙印在紙窗上的影子實在很難形容為「人形」,姜嚴不知道祂們究竟是以什麼來判定自己的行蹤的。他只能以龜息之法將自己的心跳吐息降至最低,躺在陰暗的桌底,如一具僵硬的屍體。
突如其來的大雨沖刷了姜嚴的氣息,掩蓋了他的足跡。這讓他僥倖之下逃過一劫,但城門已被封鎖,姜嚴不知應該如何在這些詭物的追捕下離京。
城門已閉,唯一能離開京城的渠道便是順著若水的支流從閘門離去。但若水水流湍急,沒有船隻,就算姜嚴武骨天生,也會在江水中溺斃。
果然還是應該從城門處殺出去嗎?姜嚴平靜地思索著,耐心地等待著,直到窗外的影子逐漸遠去。
那些詭影逐漸遠去,姜嚴卻依舊沒有動彈。他依舊躺在桌底,安靜地等待、調息。
「咚。」
糊窗的油紙突然出現一張猙獰的鬼臉,窗外明明沒有人,卻好像有什麼東西將臉貼在了窗上。祂蠕動著,掙動著,試圖破開那一層薄薄的紙窗。
姜嚴雙眼緊閉,手摸上了腰間的刀柄。一旦詭物破窗而入,哪怕違背刑首的誓約,他也只能將其斬於刀下。
然而,姜嚴並沒有聽見紙窗洞破的聲音。木質的窗戶被狂風敲打得喀啦作響,「蓬」,似紙張被火點燃。須臾,姜嚴聽見一聲悽厲的風嘯,分不清究竟是風漏過窗縫擠出的聲響,還是詭物瀕死前的慘叫。姜嚴偏頭,看見些許還未燃燒殆盡的黃紙飄落在地上,上面零星的火花仍在燃燒。
這是什麼?姜嚴伸手捻了一簇殘灰。硃砂與黃紙,這是符籙。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楼书屋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