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決計不可能向善的,純白的佛子。」魔修咧嘴一笑,露出血污垢染的尖利齒牙,「怎麼?你要一心勸我向善,將我拘在伏魔塔中每日念經超度?哈哈哈,你們這些佛修,看似慈悲,實際最為頑固執拗。一心想渡世人成佛,一心想讓眾生為善,但是憑什麼?憑什麼所有人要為了滿足你們的偽善而被塞進模子裡擠壓成相似的模樣?
「承認吧,佛子。惡道亦是道,這世間的惡人,你們是殺不完,渡不完的。為什麼就是不願承認,有些人生來為惡,就是不會因作惡而痛苦呢——?
「說起來,我見過和你一樣的『善人』,哈哈哈——你知道他是什麼下場嗎?你知道嗎?那位天生天魔五識的魔胎,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一心向佛——可惜啊可惜,天生的壞種修不成佛身。身為魔尊之子卻被一群禿驢教得腦袋僵木,他被血煞魔尊強行擄回關押在三千浮屠獄中,用無數嬰孩的屍骨和鮮血灌溉成魔。哈哈哈,他苦行數百載卻未能得道,浮屠獄中短短四十九日便成就無上魔道。他手刃自己的生父,將滿城魔修的靈魂囚於獄中磨折——你看,那位學得多好啊?學得多好!」
魔修狂笑著,半晌,他冷下臉唾出一口血沫:「什麼渡人成佛、引人向善就是狗屁!那位如今已是新的魔尊了!要論渡化,是不是我們魔修更勝一籌呢?!」
梵緣淺雙手合十,身姿巋然不動,但她的衣袂無風自起,如水面漾開的清波。
「閣下不願放下屠刀。」梵緣淺語氣平靜。
「放你(文明語)!」魔修冷笑,「你今日不殺我,老子明日就去屠城。為你平添幾道業果,也算渡你入魔,如何?」
梵緣淺輕嘆,她攥緊纏於手掌上的一百零八顆菩提子,淺淺一躬身。
「動手吧。」魔修索然無味地仰頭,坦然道。
「我欲前往此地,閣下可否告知方向?」梵緣淺寫出摯友提供的坐標,如是詢問道。
那魔修原本不欲回答對方的問題的,雖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但魔修已是決心作惡到底,哪會耐煩臨死前給人指路?但當梵緣淺仔細闡述了楚夭所在地的方位以及環境後,魔修索然的表情卻突然微妙了起來。
「你真要去這裡?」
「是,我有一位友人受困其中。」
「哈哈哈,好,好!佛修一直將『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掛在嘴邊。想必行於此道,你也算有殉身的覺悟!」
魔修再次大笑,他告知了梵緣淺楚夭所在的方位,並告訴她那片詭霧籠罩之地的外圍是一處掛滿銀鈴的樹林。即便在變神天,那裡也是絕對的生靈禁地,不知多少魔物修士前赴後繼,一去不回。魔修告知梵緣淺情報是不懷好意,梵緣淺卻還是耐心地向他道謝。
而後,她了結了魔修的性命。
「冥神骨君的神國,詭霧森林……」梵緣淺嘆息,「楚檀越,你究竟如何闖入那等的禁地的?」
……
楚夭也不知道。
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不知道天邊為什麼會有一輪鮮紅的血月,不知道自己身後恢弘的大殿是為了供奉何人。
「郎君。」巍峨宮殿的台階上,楚夭輕輕倚在一具挺拔骨架的肩膀上,作小鳥依人狀,「你看,今晚的月色真美啊。」
天邊,赤紅的血月如同一彎漸睜的眼眸,冰冷地俯瞰著崢嶸的大地。
第319章
永久城的天空是灰濛濛的,空氣中瀰漫著靉靆的雲霧,將所有光影模糊。
拂雪在城郭外的一處茶攤中坐下,茅草棚外飄起了雨絲。細雨砸落在地濺起的水霧糾纏著行人的袖擺,心情也像浸潤了水汽般無端沉重了起來。
攤主是為鬢髮微白的中年婦女,她穿著洗得發白的短打,圍在腰間的汗巾布滿了斑駁的指印。一旁的火爐上蒸著熱騰騰的高粱飯,婦女在攤子後頭提水掃撒,忙得滿頭大汗。細雨敲打在茅草棚上,敲出一串細碎的迴響。老舊得包漿的木桌,水潑一遍,粗布擦洗一遍。她雙手撐在桌面上來回擦洗,動作十分用力,仿佛桌子上有看不見的污跡。許是還沒到開張的時候,中年婦女只在忙碌的間隙里瞥了一眼躲雨的客人,沒有給予多餘的眼神。
拂雪看著攤子內尚未出爐的飯食,不知道是否該買一碗高粱飯作為提供一隅避雨處的報償。但拂雪於此地僅是過客,手中沒有可以用於交易的錢幣。金銀之類的財物倒是有不少,但冒然拿出容易招惹禍端。拂雪思忖再三,終究還是沒有多此一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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