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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做得很好,塞黎。目前穗幣的流通還是試行,為了不讓穗幣大範圍地衝擊貿易市場,作一定限制是有必要的。」

「我明白,布幣和貝幣貶值之前,必須先調控物資,將鹽、粗布、糧食的價格壓下來,確保平民都能購買到物美價廉的民用物資。」

織造物是硬通貨,為了鼓勵耕織,絕大多數國家都有上繳糧食或布帛可以免除徭役的律法。但「織縑日一匹,織素五丈余」,一位技藝精湛的紡織工,一日下來也只能織一匹半。有時貧民為了免除家中徭役,日夜不停地織布,生生熬壞了眼睛。突然貶值的織造物會害死許多人,要控制住這種下墜的趨勢,必須讓民生物資先行入場。商人們用商品換取穗幣,平山海則囤積下大量能用於調控市場的物資。

隨絲織商隊出行的商賈囤積的貨物都是絲綢錦緞、琺瑯瓷器之類的貴重商品,卻沒有人注意到占據載量大頭的東家囤積的全是米麵油鹽以及粗布衣料。

衣食住行,民生之基。

「道阻且長,塞黎。為了百姓。」

「為了百姓。」

塞黎切斷了通訊,她抓亂自己的頭髮,忍不住嘆息。以往尚且懵懂,但現在,塞黎明白「為了百姓」並不僅僅只是掛在嘴上的口號而已。柴米油鹽這樣的瑣碎小事卻與平民百姓的日常生活息息相關,越是深入這片大地上溫暖的血肉,便越覺得世道的安定要指望君王世家的道德品行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塞黎在驛站外尋了一處陰涼的地方坐下,從懷裡掏出一樽木質的小人像。小人像一身道袍,手中持劍,背上負琴。儘管沒有雕刻五官,但這標誌性的裝扮也足以看出人像的身份。塞黎將小人像高舉,朝著太陽的方向拜了又拜。雖然那位不喜追隨者為她立廟塑像,但塞黎已經習慣疲憊無助時從那位的人像中汲取一絲力量。

塞黎在加入平山海之前,是某一個村鎮中被選定的山神的新娘。

淫祀邪祭,在這世道中從不罕見。塞黎從小到大接受的教導便是成為山神的新娘,為村子祈求風平雨順,田地豐產。在村子中,被選為山神新娘是一件很光榮的事,甚至整個家族都會因此而面上有光。十二歲那年,塞黎盛裝打扮坐上花轎,那時她還不知道自己將要面臨著什麼。她滿心歡喜,一臉驕傲。

如果不是無極道門剷平了那處魔窟,塞黎想,自己現在恐怕已經是九泉下的一把枯骨。但那時年幼的塞黎不懂這些,她看著金碧輝煌的山神廟在劍光之下毀於一旦,她看著自己的榮光與信仰化為浮土。她忍不住崩潰大哭,甚至當那一襲白衣朝自己走來時,滿懷怨恨的塞黎在衝動之下拔出了懷中的小刀,刺向那人的心口。

如果不是後來在山神廟裡起出上百具森白的屍骨,如果不是寺廟中的邪僧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地闡述自己的罪行,塞黎只怕是會一直困在自己狹隘的怨恨里。不僅是埋在廟中的屍骨,當從邪僧手中搜出的「聖器」、「法器」被一字排開,渾渾噩噩的塞黎才知道自己的頭骨、腿骨都早已被人定下,準備製成缽盂與器杖。

根本沒有山神的新娘,根本沒有虛幻的信仰。她的前半生,只不過被人毒害的大夢一場空。

血淋淋的真相在面前攤開,那段時日裡,塞黎幾乎廢了。她不言不語,一蹶不振。

在此期間,她聽見許多人在爭吵,有曾經虔誠敬拜她的村民,有那些毀去一切的外來者。有人說她原是山神的新娘,與外道同流

合污;有人說她邪念根深蒂固,早已無藥可救;有人說她忘恩負義,膽敢對拂雪真人出手……嘈雜的聲音,嘈雜的人。塞黎一度覺得,倒不如一了百了,結束此生。

直到那道白影再次來到自己面前,她單膝跪地,輕撫她的額頭:「告訴我,你是如何想的?」

塞黎是如何想的,塞黎自己也不知道。但是在那句平靜的問詢里,她眼淚決堤,伏地痛哭。她問她,若山神只是一個謊言,那她自幼背負的使命何解?她要如何做才能使故鄉豐饒,讓那些愚昧跪伏於地的村民們能夠吃飽?

「我是相信自己能做得到才理所當然地被人跪著的,我一直是這麼相信的!」

相信自己生來不凡的塞黎,無法接受自己只是被命運戲弄的丑角。

她克制不住地崩潰嚎啕,那人卻只是沉默。塞黎以為自己問了一個連仙人都為難的問題。誰曾想,對方長久的沉默後,突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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