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並不反駁,只是連連陪笑。王堂主又問道:「所以真的沒有人得到另外的褒獎?學了這麼久了,依舊是一節課兩枚玉流光。」
「這……」老者微微有些遲疑了,他囁嚅道,「仙師每堂課後都會進行一次考校,但考校完後總會大發雷霆。她會將人逐一叫進內室,外頭時常能聽見罵聲。仙師……仙師甚至有時還會跟一位兩鬢髮白、仙風道骨的道人爭吵,之後便會摔門而去。在那位仙師消氣之前,那名叫阿遲的女修和自稱仙師師弟的少年會代為授課。」
王堂主沉吟,聽老者這一番話,那位和他們合作的女修應當是被迫接下這門苦差事,甚至還屢次與師長發生爭執。僅觀對方這一番情態,便可見其在師門中受寵的程度。那位講師之所以將習字授課的任務交給她,恐怕也是抱著打磨她心性的想法。
以對方的身份地位根本沒有在一群凡人面前做戲的必要,那對方每次見面時的怨怒便也不是那麼難以理解了。
「真不知道這些仙門弟子都在想些什麼。」王堂主擺擺手,「行了,你退下吧。若他們之中有任何異動,隨時稟報。好處自然少不了你的。」
「是,是!」老者憨笑著應答著,離開房間時,老者微微猶豫了一下,卻終究還是沒有開口說話。
他其實想說,仙師的考校一開始確實只是簡單的習字,但後來漸漸的,仙師講學傳授的便是一些不敢細思的實例與道理了。老者隱約覺得仙師傳授的心術有些危險,但貧瘠的見識與言辭卻讓他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再加上言契的限制讓他無法複述講習的內容,老者思忖一番後,還是選擇作罷。
反正就如王堂主所說的,一群泥腿子能聽懂什麼?仙師之所以將那些話掛在嘴邊,是因為她本就身居高位,從未想過平民不應學習這些吧。
再則,那位仙師其實也並不是對誰都惡聲惡氣的。比如他,好幾次隨堂小測都考得不錯,仙師單獨傳喚他時會誇讚表揚他一番,並給他額外的獎賞。老者不知道其他人是否也有得到獎賞,但他得賞的次數不少,那個叫「苦丁」的女孩恐怕也沒少得賞。
但不知道為何,仙師從不向王堂主提及村民的學業近況,偶有提及也都是一副不滿的模樣。老者見狀也不願多嘴,一來比其他,王堂主肯定會更相信仙師。他揭發村民得賞之事不僅可能會遭受質疑,吃力不討好的同時,王堂主肯定會猜到他也得過賞。
以王堂主一貫的行事作風,他肯定會威逼利誘讓他們交出獎賞,然後用三瓜兩棗打發了他。仙師出手大方,又是黃金又是丹藥,相比起連月車都不准他們乘坐的王堂主,誰的「好處」更值得貪圖,老者心裡還是門兒清的。
這怪不得我。老者摸了摸自己的衣兜。又要馬兒跑,又要馬兒不吃草,這世上哪有這種好事?他自取一點人事錢,那也是應該的。
……
和老者擁有同樣想法並不止他一個,以恐懼為手段桎梏人心,自然無法令人心悅誠服。
事實上,半夏將所有人分隔開來,逐一喚入室內,便是為了營造一種安心感。很多時候,人並非沒有貪念歹念,只不過因為會暴露在他人面前,所以才無法遵循自己的本心罷了。人會被他人的目光桎梏,對苦丁說過的話,半夏也一字不改地對所有學生都闡述過。
然後並不令人意外的,所有參與講學的人,最終都選擇將得到的獎賞悄然昧下。
不管這些人昧下獎賞是出於積蓄力量準備報復,還是見他人都緘默無聲故而不願當著出頭鳥。總而言之,林
雪提議「暗度陳倉」的目的算是達到了。
「你確定他們會在這個月月底發動反抗嗎?」半夏一手托腮,這般問道。
「我安排的人已經混入其中了,費了一番功夫。你要明白,一群羔羊在無人統帥時便只是待宰的家畜,但若有一隻黑羊站出來跨越圍欄,羊羔們便會有樣學樣。」雖然看不清林雪的面容,但半夏能從他的話語中捕捉到並不溫存的、冰冷的笑,「有些人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我等不了太久。你不也看好一個孩子,試圖讓她去做些什麼嗎?」
「不要說得我好像在挑撥她去送命一樣。」半夏抬頭,與林雪爭鋒相對,「想要的東西只能自己去爭取,懦弱站在原地哭泣便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東西被別人奪走。她既然有想要守護的,想要得到的,那就只能自己去掙,自己去搶。」
林雪聳了聳肩膀:「我只能告訴你,她不會孤軍奮戰。不過你不知會你的兩位同伴嗎?」
「方大哥大概能猜到一些,但他沒有阻止,便是默許我去做了。」半夏嘆氣道,「遲遲不會認同我,但她這樣的道門弟子會尊重眾生做出的選擇。那孩子已經下定了決心,我撐死也只是推波助瀾罷了。遲遲不會怪我的。」
「你跟他們真不是一類人。」林雪也忍不住嘆氣,「但你也不是孤軍奮戰。說真的,有時我還挺羨慕你的。」
半夏敷衍道:「對對。說起來,林雪你是孤兒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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