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從心話音沉穩,語調平靜,讓人鼓譟沸騰的心緒不自覺地安定了來。她緩步踱至玄中道人身前,在距離他不遠的地方停下。
「玄中掌門是說,自己曾與庇佑那些魔修的神秘人士交手,並與其纏鬥數百回合,最終對方倉皇而逃時無意間使出了我的劍術,致使你被此劍所傷,劍氣殘存於體,至今未能痊癒。是嗎?」
「沒錯。」玄中道人觀其神色,心中隱隱察覺哪裡不對,但此時箭在弦上不
得不發,他已經沒有回頭路可走了,「一線天光隱沒於芒,劍出,斬幽冥,傾日月,山河絕斷……這世間除了明塵掌教與拂雪道君,誰還能使出這樣的劍法?」
「確實。」宋從心贊同地頷首,道,「當時與我同行的還有一人,我進入墓室,他為我護法。為了護他安然,我贈與了他三枚劍符。那隱在幕後的禍首輕敵大意,冒然出手,便被劍符所傷。之後我破關而出,進階分神,並於那禍首纏鬥。交手之時,為了設伏於你,我曾特意斬出過這一劍,所以你會如此作為也合乎常理。」
「……拂雪道君此話何意?」玄中道人心中不詳的預感越來越重,他注視著眼前的女子,隱在廣袖中的手掌卻已經汗濕。他眉頭抽搐,心驚肉跳,大殿內那股森涼的寒意順著他的腳後跟爬上他的脊樑。他突然驚覺,在拂雪道君橫空出世的這十年裡,他其實不止一次輕看了這後起之秀,然後不止一次地被她打破了計劃。
他狂妄、自大、心臟幾乎被惡意填滿,他在暗地裡盤算著那些見不得人的伎倆,只看到自己而看不見其他。他理所當然地認為這些站在天光下的正道修士只會被動反抗,根本不懂算計以及反擊。他沾沾自喜,洋洋自得,認為只要不暴露自己,便能一直安然無恙。
「玄中掌門自己也說,這世間只有我與師尊能使出這樣的劍法。」宋從心很平靜,平靜地宣告了眼前之人的死刑。
「那你在編造與人纏鬥的謊言前,怎會理所當然地覺得,那枚劍符一定出自我手呢?」
玄中道人表情一片空白,根本來不及反應。宋從心話音剛落,佇立在上首的明塵上仙便突然抬起手來,只見他廣袖一拂,五指一收。下一瞬,殘存在玄中道人筋脈丹田內的劍氣爆體而出,飛濺而出的鮮血與璀璨耀眼的劍光交織成一片無處逃離的網,丹田肺腑內傳來的劇痛讓他止不住的慘叫。
玄中道人嘔出一蓬又一蓬的血霧,他接連後退數步,猛然捂住自己心口。他竭力想要站穩,卻如同一袋沉重的泥漿般軟倒在地。雙膝觸地時的一聲悶響令人牙酸,他跪伏在女子身前,在那剜膚切骨的劇痛中,他被血色暈染的視野里倒映著銀髮女子無喜無悲、平靜漠然的臉。
「這天下間只有兩人能使出這等劍法,那與你纏鬥數百回合、最終倉皇而逃的神秘人士莫非是我師尊嗎?」
「笑話。」
她的劍橫在了他的脖頸上,宣示著此局勝負已分,塵埃落定。
「玄中掌門,此局,是你輸了。」
第248章
宋從心看著爛泥一樣跪倒在地上的玄中道人,眼神十分冷漠。
宋從心並不是擅長玩弄心術之人,和謝秀衣、明月樓主這樣的人精相比,她充其量也只是行事謹慎,習慣給自己留有後手。這些防範於未然的舉措有的用得上,有的用不上,但終歸是一個不太聰明的孩子在人心險惡的世道里跌打滾爬積攢下來的智慧。
為了應對這場命運的傾軋,宋從心在背地裡做了許多,但她萬萬沒想到,玄中道人竟然蠢到這種地步。
雪山那一劍斬滅了玄中道人的心氣,讓他從極端自負到極度惶恐,一心只想著掩蓋自己的罪過與疏漏。他太過害怕,太想遮掩,所以才會破綻百出,輕易被她抓到錯處。玄中道人若不是為了掩蓋劍傷而胡編亂造、歪曲事實,恐怕這一局還沒能那麼快便分出勝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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