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下能代表天,還是能代表地?又或是閣下一人便能代表天下人之正見?『仁義道德』,何時成了爾等用以黨同伐異的兇器?」宋從心擋在明塵上仙面前,前世今生兩段截然不同的記憶與人生在她的識海中相互交織,她以渺渺螻蟻之身旁觀了歷史長河一瞬的奔涌,「今有殺妻烹子與兵分食之道義,後世亦有士人與走卒齊身之美德;今有天地君親師之禮法,後世有民意既天意之正論。一粟米而養百種人,何人可代表眾生?」
若說將靈希就地正法在玄中道人看來是「合理」,那在另一些人看來,她在幾乎要將人性摧毀的絕望中視一人為錨,又何嘗不是「合情」?
「不著相,不相誤,不傷草木,不履邪徑,不欺暗室,不害眾生。直面本心,何罪之有?」
宋從心緩緩抬眸,她心有青雲志,目仍注蒼生。
「時代改禮法,家國修天下。倘若心為塵縛,何以眺九霄之巔?」
「咔嗒」,錯覺一般的,宋從心仿佛聽見了自己心中枷鎖落地的聲音。
足以容納近千人的大禮堂中安靜如死,眾人盡皆屏息,不敢打破這近乎凝固的寂靜。誰也不曾料到,曾經踏破九州山河、學盡天下藏書只為打破世家敝帚自珍局面的「天下師」明塵,他的親傳弟子論起狂妄,竟也不比他遜色幾許。
時代能改寫禮法,家國能修正天下。眾生如水,形意萬千,又有誰能說這世道、這人心、這理念永恆不變?
何其狂妄……又,何其謙卑。
「荒唐!」
一聲怒喝打斷了眾人游離的思緒,只見玄中道人脖頸青筋
暴起,臉色鐵青,雙目赤紅,一派怒髮衝冠之相:「簡直一派胡言!明塵掌教,您就站在一旁坐視您的大弟子胡言亂語?!好好好,拂雪道君,本座此次上山,除了分神大典以外也有一事要問,你既然自尋死路,便休怪本座不講情面了!」
玄中道人轉向大眾,猛一拂袖:「半年前,本座追蹤一夥驚天血案的締造者,尋其線索橫跨兩大州域,於中州將其截獲。當時本座與十數名魔修交戰,本已斬殺三人占盡上風,卻有一神秘人突然出現,劍術刁鑽,與本座糾纏數百回合。當時友宗援手即將趕到,那神秘人見勢不妙,急於脫身,故而倉皇之下用出了一道劍法。本座被那一劍驚了心魂,導致那些魔修盡數逃走。本座也因此而身受重傷,不得不閉關潛修!」
「拂雪道君,本座倒要問問你,那庇佑魔修的神秘人士,為何會使你的劍術?!而你如今在此袒護妖魔之子,正是因為你早與妖魔有所勾結!」
擲地有聲的話語,冠冕堂皇的指責。這一環又一環的陰謀詭策,最終形成了閉環。
玄中道人撕毀了道貌岸然的假面,終是圖窮匕見,顯露殺機了。
第247章
玄中道人便是一手主導了烏巴拉寨的悲劇、在長樂神殿中險被宋從心斬殺的黑衣人。
這條情報,是明月樓主作為人情贈送給宋從心的。當時在長樂神殿之中,明月樓主為了掩護宋從心完成雪山神女的傳承儀式,以凡人的身份與黑衣人周旋良久。玄中道人雖然隱藏了自己的身份,但他輕敵大意,更沒將蘭因這一介「凡人」放在眼裡,所以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經被明月樓主扒了個乾淨。
明月樓主的修為在玄中道人之上,即便當時玄中道人以黑霧掩面,也依舊被明月樓主看穿。
雖然明月樓主是個戲痴,入戲便是入情,但這並不代表他是個好氣性、好相與的人。他自己扮豬吃老虎是一回事,但玄中道人踩他是另一回事,不從玄中道人這裡找回場子,他就不是錙銖必較的檻花樓主了。只不過玄中道人身份特殊,想抓住把柄並不容易,倒不如引蛇出洞,還能順便賣宋從心與無極道門一個面子。
然而,即便一切都在計劃之內,宋從心也沒有料到玄中道人會被她一番話擊潰了理智。雖然「玄中道人」本就是一個衝動魯直的性子,但偽裝出來的憤怒與真正被激得失去理智還是有一定差異的。玄中道人眼下明顯就是怒火攻心氣昏了頭,才會選擇在這時候將底牌亮了出來。
宋從心知道玄中道人為何如此倉皇,因為他發現那道劍傷上糾纏的劍氣遲遲不散,這令他無時不刻都在忍受著切膚之痛。同時更讓玄中道人感到惶恐的是,只要拂雪道君引動劍氣,他的身份就會立刻敗露。屆時,他所有的偽裝都是徒勞,就連這麼多年來不斷加持在身上的道德金身都保不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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