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飛鴻雪泥書並不像其他緘物一般被封存在密庫與暗房的深處。它就擺放在吉光片羽閣廳堂最中央的星宿盤上,往來者皆可見之。
這件聖物類的緘物十分神異,整體散發著碎雪般浮動的螢光。只是陳放於此,便有寧和鎮靜的氣息在室內靜謐地流淌。而當人倉促一眼掃過時,便會錯覺般地看見一個形影虛幻的、呈現蜷縮之態的人影。但若是湊近細看,便會發現那只是光影錯落形成的幻象,懸浮在光團中的是一本材質特殊的書籍。書籍的封皮白皙細膩,書脊卻是一段灰白的骨片,攤開的書頁上,每一個蠅頭小楷都是用青絲繡上去的。
平鋪開來的書頁上記載的第一行字便是「宣白鳳」,而後便是「桐冠城」相關的記載。
[以人皮為底,以白骨為脊,以青絲為字,以靈魂作烙印鴻爪的皚皚雪地。]
這本書,就是構成「謝秀衣」這個存在的全部。她的靈魂、白骨、血肉皆以在此,謄寫著不容改變的過去。
無法死亡也不甘墮落的魂靈,最終你得到渴望的安息了嗎?
宋從心站在台前靜靜地看著,不知過了多久,她在台前放下一朵自己種的花。而後轉身,毫不留戀地離開了此地。
……
宋從心和若淺找了一處露天的麵攤子前坐下,點了一小壺米酒與幾碟小菜。
兩人坐在角落裡看街上人群熙攘,偷得浮生半日閒。若淺很喜歡曬太陽,坐在太陽底下,他會輕輕闔上眼帘,仿佛在靜心感受一般。宋從心也不去擾他,日月精華皆有養魂之效,多曬曬總有好處。儘管她自己也心知肚明,若淺等人恢復如初的希望簡直堪稱渺茫。
「喂,你聽說了嗎?就那件事……仙人於夢中授業之事!」
「噓噓——不要說得那麼大聲!你瘋了?張老三之前拿這事到處瞎嚷嚷,結果當場就被斷了仙緣……!」
「……嗨!俺這不是、不就是有些好奇嗎?俺就想知道,這件事是真的嗎?」
「真的如何假的如何?撞仙緣之事,哪裡是我們這些凡夫俗子可以肖想的?」
「欸……話、話也不是這麼說啊?俺覺得和張老三相比,俺還是……」
憑藉著元嬰期修士的強大靈識,宋從心很輕易地便能聆聽到街頭巷角中的人們或是坦蕩或是隱晦的交談。白玉京的名聲已經在各地開始了發酵,但無論是被選上的還是沒有被選上的,知道「白玉京」存在的人都難免會去思考這份仙緣選人的規律,好攀登那通往
青雲的康莊大道。
但要讓宋從心這位白玉京城主來說,白玉京選人的規律就是——沒有規律。姬既望的織夢基本就是大海里撒網,今天撈一批,明天撈一批,那些向學之心較為懇切的便如同較為肥美的魚,更加容易被兜網撈上去。而那些較小的魚則可能會被漁網漏掉,但也不是沒有被撈上去的可能性。
初次進入白玉京的人都會獲授三葉金印,這是天書藉由宋從心山主權能衍化而來的標記之一。擁有三葉金印的人從此往後便能自由出入白玉京,無需等待大月織夢的捕撈。但其一旦做出違背白玉京規則之事,那牽繫他們的縛絲便會斷裂,三葉金印也會消失不見。
這是對白玉京的保護,同時也是對那些入夢者們的保護。
就目前看來,白玉京傳說的傳播速度十分迅捷,約莫一兩年內便能看見成效。元黃天的發酵速度或許不如上清天,仙門弟子應當是最快意識到白玉京意義所在的群體。只是不知道關於白玉京的消息何時會傳入各方大能的耳中,最好是越晚越好。
白玉京需要一些時間來立穩根基,而宋從心也需要更多的時間來爭奪自己在上清界中的地位與權力。
正在思忖之間,宋從心的耳邊忽而捕捉到一絲空靈的鳥鳴。宋從心眼疾手快地掐訣,才沒讓自家逆子在外人眼前顯露了蹤跡。翎羽華美鮮亮的青鳥從遠處飛來,甚是愛嬌地落在宋從心的手臂上。大抵是為了表示自己飛了那麼遠的不滿,祂鬆開鳥爪,任由一個雕花木筒砸落在地上。
唉。脾氣怎麼那麼大呢?宋從心伸手揉了揉來音腦袋上的那根小羽毛,揉得祂毛絨絨的鳥頭晃來晃去,翠眸都懶洋洋地眯起。這些年來來音總是來回奔波替宋從心與明塵上仙送信,大抵是在明塵上仙那裡吃得太好,整隻鳥都肥了一圈不止,性子也逐漸開朗任性了起來。
遲早有一天能忘掉被母親遺棄的悲哀吧。宋從心將來音抱在懷裡,一手輕揉鳥頭,一手撿起木筒單手打開。
明月樓主的回信一如既往,風雅華麗,連裝信的木筒都精巧得堪稱藝術品。然而回信所寫的內容卻一改往常如同逗貓兒一般的優雅輕慢,相當鄭重其事地對宋從心道謝,感謝她找到了慈秘的死靈並將其超度,沒讓這可憐的女孩苦苦地留守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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