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衣少女的身上忽而燃起了火,純淨的、赤成的,不沾染任何污穢與雜質的火。但伴隨著這宛如聖火般的烈焰升騰而起,沐浴在火中的楚夭卻感覺意識一點點地離她而去,她雙目化為了一片駭人的空白,漆黑猙獰的紋路自她的眼角處猛然龜裂。
或許是幾個吐息,也或許只是一彈指的瞬間,漆黑繁複的符紋迅速蔓延至楚夭的四肢百骸,就連指尖都沾染了墨色的烙印。可她沐浴在金色的聖火中,衣袂飛揚,竟有種天人降臨般聖潔懾人的威勢,滌盪得四周穢氣一清,邪祟難存。
「走!不要回頭!」楚夭以最後的意志朝著宣白鳳喊話。下一秒,她猛一揮袖,勁氣破空炸開爆裂般的震動,那險些將宣白鳳吞吃入腹的龐大怪物發出痛叫與嘶吼,那血肉淋漓的身軀竟硬生生破開了一個足有一丈的巨大窟窿。
宣白鳳握緊了手中的軍旗,用力閉眼再次睜開後,便不管不顧地朝前方發起了衝鋒。額頭沁出的汗水模糊了視野,將龜裂的傷口浸得刺生生的疼。但宣白鳳卻顧不得那麼多,她只想著快一點,再快一點。她望著坍塌塔樓外的紅日,有那麼一瞬間,她覺得沉疴日重的軀體被留在了原地,唯獨靈魂飛出了軀殼,如同掙脫牢籠、擺脫累贅的飛鳥。她跑得跌跌撞撞,但拂面而來的每一縷風都是輕盈自由的味道。
可宣白鳳知道,她不是飛鳥,而是飛蛾——撲向烈火的,義無反顧的飛蛾。
就在那起誓為眾生拂雪之人隕落大日的剎那,有人重拾破碎的道心,一劍貫穿天地與大日;有人飛蛾撲火,溯光逆流直面曾經無比恐懼的熔爐。
而在苦剎之外,一場幾欲毀滅人間的傾盆大雨,年輕的仙門弟子們尚且不知蒼穹之上爆發了一場足以撼動三界、堪稱前所未有的戰爭。
最終,以一位大能的隕落與十數名大乘修士止步不前的困堵,一場為道而生的攻守戰不得不進入了漫長的拉鋸與對峙。
天劍出鞘,長劍染血,那人凌駕於高天之上,身作重城,無人敢越雷池一步。
……
幽州,大夏國,離人村。
靈希面無表情地看著眼前混亂交織的黑色與白色,那些斑駁的色塊填充了她視野的每一寸角落,枯燥得讓人瘋魔。
被觸怒的鬼姥伸直的手臂僵滯在空中,她染著黑色丹蔻的尖利指甲差一點就能劃開靈希的咽喉。可「差一點」終究只是「差一點」,她沒能邁出最後一步,她的帶毒的利爪停留在靈希的鼻尖,靈希甚至能看見她常年勞作而變得粗大有力的骨節與粗糙發黑的皮膚。
就在靈希身前,一道憑空出現的白色人影正擋在靈希與鬼姥的中間,那人身穿純白的斗篷,面上帶著沒有無關眉眼的白瓷假面,一隻手洞穿了鬼姥的身體,在瞬息間摧毀了鬼姥體內由神使親手埋下的魔核。
這顆魔核乃冥神骨君的「恩典」,它賦予了鬼姥操控鬼霧與領域的能力,也讓她的肉體凡胎自生老病死中超脫蛻變。它讓曾經慈和智慧的「娜日邁」變成了如今的「鬼姥」,這顆魔核便是她不顧一切祈求外神降臨後得到的、反抗命運的「恩典」。
「……為什麼?」
身形暴漲至一丈有餘的鬼姥咽喉中擠出嘶啞的詰問,但白袍人卻無動於衷,祂用力抽出洞穿鬼姥心口的手,像甩脫垃圾般將她摔在地上。做完這些,祂轉身,姿態恭敬而又謙卑地朝著靈希俯身,行禮。
祂的手指上還在滴滴答答地濺落著血珠,對比祂全然不覺的姿態,只讓人覺得這一幕既恐怖,又詭異。
「……果然。」靈希眼神木訥地看著白袍人,語氣無悲無喜地呢喃,「……就連執掌生死的冥神骨君,也做不到。」
魔核破碎,籠罩在離人村中的鬼霧消散,這座由鬼姥記憶幻化而來的村莊也開始破碎粉化,塵世的一切都化作屍骨與紙錢焚毀後的余灰。
破碎的領域中,靈希像木樁子一樣站在原地沒有動彈,而她的身周不知何時,竟悄無聲息地站滿了數十道白花花的人影。
這些人影就像鬼魅的幽靈一般,不言不語,不動不搖,感受不到活人的生氣與情緒,祂們只是像影子一樣,安靜地守護在靈希的身旁。
靈希面無表情地望著虛空,但她的胸腔卻劇烈地起伏著,她深深地、用力地吸氣,好似肺腑不堪重負一般,喉嚨傳出「嗬嗬」的嘶鳴。
「……滾。」
壓抑的情緒忍耐到極致,少女猛然拔出腰間的佩劍,一把斬下了身前仍保持著行禮姿勢的幽靈的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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