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氣爆破的轟鳴聲不絕於耳,與宋從心每一次出劍都是一聲驚弦之聲不同,阿黎的重劍大開大合,每一次揮劍眾人都能感到腳底的震顫。
雙子塔搖曳不穩,梵緣淺見戰況如此焦灼,當即折身回防。楚夭倒是還罷,宣白鳳卻僅是肉體凡身,眼下的狀態也絕對稱不上好。但就在她邁出第一步的瞬間,一道聲音突兀地在她的識海中響起,硬生生逼得她將腳步停下:「別動。」
梵緣淺下意識地回頭,天旋地轉的雙子塔中只看到那與自己相對而立的白衣僧人,周遭動靜之大已然撼動高塔,可他卻仍如一張靜止的畫,「緣淺,你便站在原地不動,什麼都不要做。你不動,我便也不動,如何?」
魔佛如舍,又或者說,曾經的禪心院佛子「梵覺深」這般說著,刻意往前邁了一步。僅這一步,因打鬥而動盪不已的雙子塔便再次「平靜」了下來,維持在一個穩定的點上,並未再向其中任何一方傾斜。任誰都能看出,這位魔佛若是插手爭鬥,眼下絕不會是這般勢均力敵的局面。
百年前尚未入魔的梵覺深在離開禪心院時已是自覺階(羅漢階)的禪修,堪比道門元嬰,被允許徒步獨行變神天的強者。如今百年過去,梵覺深氣如淵海,顯然修為越發精進。如今師哥究竟修成了何種境界,梵緣淺也已經勘不破了。
梵緣淺沉默了一瞬,不知如何應對來自久別重逢的師哥的威脅:「師哥,他們是我的同伴。」
「我知道。」真容掩藏在面具下的魔佛笑了笑,便是無意,其音也如天魔的低語,透著蠱惑人心的力量,「所以我才讓你站著別動,你不動,我便也可以不動。這是我最大的讓步,就當是你牽制住了我,如何?」
梵緣淺是聽勸的,又或者說,不聽勸也沒有辦法。至少,梵緣淺是願意相信梵覺深的。
梵緣淺靜靜地注視著梵覺深的眼眸,確定了這件事沒有絲毫商談轉圜的餘地。她便乾脆走到一旁的角落,盤腿懸停於空,手掐蓮華印,封閉耳目六識,闔目入了禪定。見她如此果決,魔佛也輕輕一笑,隨即眸光一轉,視線再次落在了場中央。
比起身法冠絕內門的宋從心與穩如磐岩的阿黎,並未修行仙術的楚夭可謂是叫苦不迭。
在發現梵緣淺似乎她那站在敵方的「師哥」對上了之後,楚夭便自動自覺地扛起了保護宣白鳳的責任。好在宣白鳳也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兩人在震動搖晃的塔樓中勉力維持自身的平衡。在蠱雕被重劍擊退重重撞上塔樓的牆壁時,險些被掀飛的楚夭猛地拽住宣白鳳的一隻手臂架在自己的肩上,運起輕身功法縱身越向一處平台,卻還是險些摔趴。
「那。」宣白鳳被楚夭帶著狼狽落地後便迅速伸手攀住一處窗台,減輕同伴的負擔。她手上仍握著那面一人高的旗幟,另一隻手卻向前一指,朝著黑塔所在的方向。
楚夭拭去鬢角滑落的汗水,順著她指示的方向望去,險些發出一聲驚叫。
那被宋從心一劍斬成兩段的殘骸竟然如活物般蠕動著,就像有無形的絲線在空中牽扯。只見那淋漓的血肉被猛然向上一「提」,相砌的斷口處忽而蓬出許多絲絨般細細密密的肉芽,它們彼此糾纏交織,如黏稠的膠質般將兩團血肉重新「粘合」在一起。
「我的眼睛!」楚夭發出了痛苦的低喊。
面對恐懼最好的應對方式就是抹除恐懼。楚夭迅速抬手打出三道火符,符隸在空中無風自燃,化作三條赤色的火龍,席捲著氣浪朝著那粘合在一起的屍體衝去。夜路走得多總會見到鬼的,楚夭很清楚這種再生能力極強的怪物不懼刀劈斧砍,他們唯一的弱點是火。
楚夭猜得不錯。
那兩團蠕動的本是面朝著宋從心與阿黎所在的方向,但在感受到撲面而來的熾熱火光時,「他」立時便調轉了方向。與先前蜜膚雪發女子的突變相似,有那麼一瞬,楚夭似乎看見那兩團血肉扭曲成了某種圓身尖嘴短顎的怪物,但很快,那團血肉便急速臌脹,噴出一股水流來。
激流與火龍相撞衝擊起大量朦朧的水霧,這眨眼的間隙,血肉便已癒合在一起,逐漸恢復了人樣。
好消息是,楚夭成功分散了敵方的火力;壞消息是,對手瘋了。
「螻蟻鼠輩,受死吧!」
狂性大方的魔修雙目一片血染的赤紅,他高高躍起懸停於空,鬼面旗猛然向下一揮,霎時間,千魂俱泣,萬鬼齊哭。
雙子塔的規模並算小,但當萬千冤魂厲鬼匯聚而成的黑霧憑空出現時,烏壓壓的一片讓空間都變得逼仄狹小。鬼面旗在紅日的餘暉中飄揚,以其為軸心向外擴延出一個龐大繁複的猩紅陣法,那些被拘束在鬼面旗中的死魂瞬間被奪取了殘存的神智,悽厲地慘叫著,淪為他人之牛馬。
沒辦法,只能打了。楚夭心中哀嘆一聲,挽起衣袖紮緊袖口,反手摸上自己的腿上的暗袋,抽出一柄薄如蟬翼的匕首。
「你能保護好自己嗎?」楚夭直視前方,沒有回頭。
宣白鳳面色蒼白:「我能幫你牽制他。」
楚夭詫異道:「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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