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還能堅持多久?」宋從心問道。
「我時日已無多。」謝秀衣微微一笑,也不在意這問話的冒犯,「很抱歉,我無法將自己的籌劃坦然相告。這世上除我以外,再無第二人知曉我之後的圖謀。但拂雪真人,秀衣可以向您保證,您若解決了世外事,秀衣便去解決人間事。」
宋從心不懷疑謝秀衣的話。謝秀衣雖是個狂士,但若非勝券在握,她不會夸下如此海口。
「待三位進入苦剎之地後,還請去尋找白鳳的蹤跡。」謝秀衣垂了垂眼眸,「以白鳳的性子,無論淪落於何種境地,她必然不會束手就擒,坐以待斃。既然她還活著,那她一定會尋找突破困局的一線生機。」
「而您要尋找的五百年前的真相,也全部都在苦剎之地。」謝秀衣如此篤定。
「你希望我為你做什麼?」宋從心問道。
「找到白鳳和那些將士,拯救他們,或者……」謝秀衣抬頭,微笑,「殺了他們。」
這個滿含惡意的字眼脫口而出的瞬間,大帳內的空氣便突然一冷。
謝秀衣笑意盈盈,仿佛從自己口中說出的並非惡語,而是再虔敬不過的箴言。
慫恿一個「斬妖魔而不斬人」的道士去殺人到底對還是不對,沒人能說得清。宋從心沒有冒然應下,只是道:「我會看著辦的。」
沒有得到確切的答覆,謝秀衣也只是輕笑,隨即石破天驚道:「那麼,勞煩真人替我解下衣服吧。」
宋從心:「……」
梵緣淺與楚夭:「……」
梵緣淺和楚夭這才發現謝秀衣的「四肢」不大對勁,梵緣淺低頭默念了一句佛號,藏不住心事的楚夭露出了幾分驚悚的神情。而被迫趕鴨子上架的宋從心則是冷著臉走上前,看著謝秀衣那層層疊疊厚實得不能再厚實的衣物陷入了頭皮發麻的境地。
好在謝秀衣的本意也不是真的讓她幫忙脫衣服,而是讓宋從心幫忙將衣物褪到胸口以下。隨著筍皮一般厚實的衣物被剝下,宋從心更直觀地目睹了謝秀衣慘白的皮膚與枯瘦的軀體,而謝秀衣之所以穿得如此厚實,是因為她自脖頸以下的肌膚都布滿了花紋與枝葉般黑綠色的紋路……
這些紋路如同植物蔓延的枝蔓,密密麻麻,層層疊疊,最後,它們的根莖都在謝秀衣的心口處匯聚。而那裡在黑綠色的紋路之上又烙印了一層金色的梵文,僅繪在心口處。那鎏金般的文字流光溢彩,將那仿佛毒蛇般的黑色紋路給鎮壓住。
宋從心看著那些紋路,明眸微眯。而梵緣淺不知何時來到了宋從心的身邊,神情嚴肅地看著謝秀衣心口處的梵文:「泥金書就的真言梵字,謂之『鎮伏邪魔佑命安神剎』,這是密宗的咒言。但這經文通常只會烙印在器物之上,以此將器物化為法器。」
「你是將自己煉為法器了嗎?」梵緣淺問道。
「學以致用罷了。」謝秀衣微微垂首,「來吧,三位。請伸手。」
宋從心與梵緣淺對視了一眼,而後宋從心伸出了手,正要在謝秀衣的引導下觸碰她心口上的鬼魅紋路。謝秀衣嘴唇蠕動,默念了幾句咒言,於是宋從心便看見謝秀衣身上的紋路一瞬間活過來了一般,金色的梵文如流水般自旁側散去,黑綠色的紋路則蠕動糾纏,化作了一個漆黑的「口」。
「……」有那麼一瞬間,宋從心簡直是眼前一黑,重溫了東海重溟城直面姬重瀾「綻放」的噩夢。
也就在這時,宋從心的指尖即將觸碰到那個黑洞的瞬間,一聲悽厲尖銳的貓叫聲突然響起,一道墨色的黑影自陰影中躥出,猛地撞向宋從心的手臂。宋從心一驚,下意識地玉化了自己的五指,並指一點一戳,意圖以指風逼退這道黑影。卻不想這黑影身形極其敏捷,愣是在無處借力的空中扭轉了自己的軀體,「咚」地一下撞在了宋從心的身上。
我日!宋從心咽下一口老血,只覺得被這重力一擊砸得氣血翻湧。一旁的梵緣淺也反應了過來,朝著那黑漆漆的影子拍出一掌,這一掌勢如猛虎,隱現一個閃爍佛光的掌印,其中的「伏魔」真意逼得那漆黑的東西不得不退。那小小的一團落在地上,渾身炸貓,張口又是一聲悽厲的貓叫。
「貓?」宋從心迅速開始調息,看見襲擊自己的竟是一隻巴掌大小的玄貓,不禁有些困惑。
玄貓刨動前爪,俯身壓低身體做蓄力姿態,金色的豎瞳已經收縮成了細細的一條,嘴裡還在不停地哈氣。下一秒,它再次猛撲而出,竟如一道黑箭般穿過刺目耀眼的佛光,再次朝著宋從心襲來。退魔的佛光似乎對玄貓造成了極大的傷害,宋從心聽見了玄貓的慘嚎與皮毛被焚燒的滋滋聲,但它依舊沒有退卻半步。宋從心本欲拔劍的手微微一頓,她變掌為爪,五指指尖呈現出金玉的光澤,以「擒龍式」將撲來的玄貓鉗在了掌中。
「喵——!」玄貓怒聲叫罵,被宋從心的虎口卡著脖子也不死心,柔軟的身體拼命扭動,試圖去咬宋從心的手。
就在這時,楚夭突然尖叫:「啊!她吐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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