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血肉觸鬚迤邐於地,很快便失去了活性,姬重瀾感覺到自己在溶解,因為她身上溢散出藍盈盈的光,那是被她吸收的神胎之力。
一隻形似害獸的利爪毫無僵滯地切入了她的胸腔,縛絲穿透她的身軀,瘋狂地篡奪她體內的神力。
「……」姬重瀾低頭,看著姬既望距離自己僅有一臂之遙的藍眸,「為什麼?」
「……」姬既望閉了閉眼睛,「三十多年前,你剿滅了渦流教,下令焚毀教派所有銘刻文字的石碑與書籍,確保能徹底摧毀渦流教的教義。但你可能不知道,渦流教中還有一些狂徒,在探尋成神之路的過程中也思考過如何毀滅神明。他們不僅要造神,也要掌握神的命脈與把柄。」
「我知道。」姬重瀾語氣很平靜,哪怕神力與生機一同流逝,她也沒有露出氣急敗壞的神情,「為了毀掉這把不聽話的刀,挑起內鬥不過是最簡單的計謀。但我很確定,他們當年什麼都沒有研究出來,就連你的出現,也只是離間計的一部分。」
重溟城,本也不需要兩位神。所謂的「聖子」,不過是有人生出了異心,意圖創造另一位更好掌控的神。
「是啊,但是人就是這麼複雜的生靈,有人謙卑地崇拜神,祭祀神;有人狂妄地創造神,利用神;也有人……良心未泯,隱藏其中,只為了探查渦流教的目的與陰謀。」姬既望抿了抿唇,「他們失常之前,將弒神的唯一契機交予了當時負責焚毀教義的呂叔,而後投火自焚。呂叔瞞下了此事,這三十年間,他與另外一部分海民並沒有放棄拯救同伴的期望,他們收集天下奇物,終於調配出弒神的毒。」
「荒唐。」姬重瀾皺了皺眉,「渦流教的東西,哪怕是沾染一絲半點都可能會被同化。他怎敢隱瞞?」
「因為那瓶毒藥,不是為了殺你。」姬既望深深地凝視著她,「是為了殺我。」
姬重瀾收渦流教聖子為嗣,封其為重溟少主。許多海民實際對此心懷不解,但姬重瀾在時,他們哪怕心中困惑,也不會去反對姬重瀾的決策。然而,呂赴壑親眼見過姬既望因為無法忍耐血腥而瘋狂的模樣,他心知異族天性便如大海,並不是以溫情與善意便能感化的事物。他為城主感到憂慮,他恐懼城主有朝一日會被自己的孩子背叛。所以,愛重城主的海民們以性命為注,籌謀了一個保護城主的後手。
「投火自焚的渦流教徒給出的不是別物,而是我的胎液。針對渦流教造神時為我注入的胎液調配而出的毒藥,效果十分微弱,起效的條件也很苛刻。它賭的是一個微薄的希望,那便是在神還未徹底成神時,打破岌岌可危的平衡。」姬既望看著姬重瀾崩潰瓦解的形體,神力源源不斷地被吸納進他的體內,他鬢角的鱗片沁出了血,可他卻無暇他顧,「宋從心說得對,你不該吃掉那具神胎的。」
呂赴壑以身為祭,並不僅僅只是為了掩護姬既望,事實上,呂赴壑被姬重瀾吃掉也是他們早先定下的計劃的一環。
「你說他們都在你的身體裡重聚。」姬既望咬緊牙根,眼圈微紅,「他如你所願地奔赴大壑,你可歡喜?」
原來如此。姬重瀾心想,她有些遺憾,即便機關算盡,也總有顧慮不到的地方。因緣巧合之下漏算的人心,便是她犯下的第三個錯誤了。
神軀逐漸崩潰,海祇瀕死前溢散的力量將周遭的殘碎的建築碾作了齏粉,渦流還在不斷地擴散,到了這一步,已經無人能阻止歸墟的降臨了。
「你若要平復歸墟,便得成為神。」姬重瀾並不是輸不起的人,她很快便接受了自己落敗的事實,「但是沒有那三十年的適應以及捶磨,即便你擁有氐人強大的體魄,也無法避免神力的污染與身軀的異變。你會像我一樣,變成這般不人不鬼的樣子,為了一群並不接納你的人,值得嗎?」
姬既望沒有回答,他不停地汲取姬重瀾溢散的神力,不讓這份力量繼續擴散。但隨著神力的灌入,他的手臂與臉側也顯露出乾涸大地般龜裂的紋路,即便是強大的氐人,此時也不禁流露出幾分難捱的痛苦:「……那你又為何要這麼做?」把自己變成這種不人不鬼的樣子。
「為了應對即將到來的一場劫難。」隨著神力的流失,姬重
瀾的身軀也逐漸冰冷。她已經無法抬手,像個真正的母親一樣給予自己的孩子一個擁抱,或是摸摸他的頭。她只能傾身,藉助最後一分氣力,在姬既望的額頭上落下一個冰冷的、祝福的吻。<="<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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