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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既望因此一擊而失去了重心,姬重瀾卻是旋身一轉,身影如離開枝頭的飄搖落花,手中的刀刃卻是裹挾著雷霆萬鈞之勢,再次刺向了呂赴壑。

呂赴壑並不坐以待斃,他爆喝一聲,蒲扇大掌猛一拍地,其身影便藉助這股力道倒飛而出。然而姬重瀾的刀氣豈是如此輕易便能避讓的?青石地磚裂開一道溝壑,眼見便要將呂赴壑斬殺當場。這當頭,呂赴壑身形猛然一偏,他硬是改變了自己的姿勢,將大半邊身體擠出姬重瀾刀氣籠罩的範圍,這樣一來,姬重瀾這一刀便從砍斷他的脖頸變成了砍斷他的手臂。

呂赴壑心情很平靜,他選擇來這裡,就沒有想過能活著回去。不過是一條手臂。

千鈞一髮之際,粲然而又熟悉的金光突然自眼前亮起,梵文如環般護佑在呂赴壑身側,與姬重瀾的刀氣轟然撞在了一起。

滾滾煙塵中,呂赴壑猛然抬頭,卻見一身白色袈裟、以璀璨銀飾挽發的女修正站在大殿門口,雙手合十,似是在默念梵經。

這位大師怎麼會在這裡?呂赴壑心道。她在這裡,那另一位呢?

姬重瀾也是這麼想的:「另一位小友呢?」

梵緣淺不能說話,她抬頭,似是有些愧疚地抿了抿唇,朝著姬重瀾露出一個飽含歉意的笑靨。

下一秒,震耳欲聾的爆破聲自穹頂響起,眾人猛然抬頭,便見一道昂然如鶴的白影自上空飛落。她手中劍光如虹,如一道筆直的白練,自神像的頂部一貫到底。巨大的神胎身上綻開一道細如髮絲的白芒,下一秒,劍光爆裂,化刃萬千,一記「白虹貫日」直接將神胎四分五裂!

滾滾煙塵之中,那道白影自空中落下,回首站定。白衣墨發,翩若驚鴻,不是早已離去的宋從心,又是誰?

第72章

神胎在沒有神念的情況下,就是一個儲存著強大力量卻又極其脆弱的容器。

非要讓宋從心用一個物品來形容的話,那就是煤氣罐。

因此,宋從心在動手前曾在識海中反反覆覆地詢問天書,「能砍嗎」、「砍得動嗎」、「砍了會炸嗎」、「炸了會死嗎」這些個問題。問得天書煩不勝煩,恨不得從識海中飛出來給她一書頁。明明每一步計劃都是宋從心自己籌劃的,但偏偏最不信任自己計劃的也是她自個兒。

神胎並不是尋常人可以窺伺的,宋從心在看清神胎的那一瞬間便覺得心中一震,背後汗毛倒豎。她感到一陣強烈的暈眩,險些自穹頂滑落栽倒,然而識海中的天書突然泛起一陣暖金色的光輝,為她的心靈鍍上了一層薄膜。

那是一個正在溶解中的胚胎,一眼看過去,只覺得那是環抱著某物、睡意正酣的嬰兒。但若仔細打量,便會發現嬰兒是以一個蜷縮的姿勢側躺在石棺之上。祂融化後的分泌物也不是漆黑的泥淖或者血污,而是某種透明微藍的粘液。巨大的神胎蜷縮在自己溶解的分泌物中,懷中擁抱的卻是仿佛剛從腹腔內剖出、淋漓卻滾燙的腸子以及內臟。

這本是極其詭譎恐怖的一幕,但不知為何,卻有一種死亡與新生相互交織的綺麗美感。

宋從心沒有猶豫,明塵上仙也曾對她說過,要麼劍不出鞘,要麼出鞘了便不要疑慮,畏縮梭巡是習劍者的大忌。在確認自己的確有能力毀掉神胎且不會波及他人之後,宋從心便在梵緣淺吸引了所有人注意力的瞬間動手了。

神胎果真十分脆弱,靈炁浸入其中,祂便溶解成了微藍色的水流。

宋從心一擊得手,落地站定,抬頭對上眾人的目光時,她便知道,自己身上的仇恨度絕對無人能比了。

「……」姬重瀾看著融化成一灘藍血的神胎,神情平靜依舊,然而明眼人都能感覺到,這位城主生氣了,「真是粗暴的孩子,隨意毀壞別人的物品,這便是大宗門弟子的做客之道嗎?」

「我本也不是來做客的。」宋從心長劍在手,那劍身澄亮如盈一泓秋水,其間卻暈著一絲楓葉般的紅。這柄劍是她在進入內門之後,明塵上仙贈予她的,其名為「寒空」,取意「平湖秋水浸寒空,古木霜飛落葉紅」。雖說修者不重外物,但順手的劍能更好地發揮出自己原有的實力。另一方面,大宗門對核心弟子的保護是常人難以想像的,就宋從心目前而言,她一人身上就足有七八件保命的法器。這也是她敢於冒險一試的底氣。

眼見神胎被毀,姬重瀾卻絲毫不慌,反而還饒有興趣地問起了宋從心:「先前本座分明已經感知到二位小友的離去,不知為何又去而復返呢?」

那當然是因為我有天書啊。宋從心在心中腹誹,姬既望此人不擅撒謊,先前的一番謊言著實是耗費了他畢生全部的才智。但很可惜,宋從心從一開始就決意不撞南牆不回頭,二則那三件緘物只需在天書中查詢一番便可明了其去向。想要判斷出姬既望的意圖,實在不算難事。

宋從心心緒翻湧,面上卻平靜道:「少城主赤子之心,難出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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