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勁。於空境中幾經生死磨練出來的危機意識讓宋從心滿頭大汗地後退了幾步,直到退至一射之地,宋從心才高高地舉起照明燈。
略顯黯淡的燈光照亮了洞窟深處的全景,宋從心卻在看清那山壁真面目的瞬間停止了心跳與呼吸。
那哪裡是黃玉?
——那分明是一隻金棕色的、屬於獸類的豎瞳,此時正死死地盯著她。
第14章
宋從心想起自己的前世,鄰居大媽是個居家禮佛的居士,面相慈眉善目,性情也很平和。除了總是將「因緣」、「善果」之類的詞語掛在嘴邊,大媽其實是個很好相處的人。只是宋從心一般會避著大媽走,因為大媽經常看見她就眉開眼笑,逢人便說她有靈性,有慧根。
宋從心還記得自己是這麼回答的:「姨,紅塵那麼多美景,我才捨不得出家咧。」
大媽也不在意,只是笑著揉揉她的頭:「那是因為時候未至,以後啊你便明白了。因緣到了,堪破紅塵也不過是一瞬間的事。」
後來,宋從心沒能等到大媽口中的因緣,而是在最青澀美好的年華中離開了人世。這眼睛一閉一睜,便從彼世來到了此世,仿佛是被閻王爺倉促一腳踹下忘川一般,急急忙忙的連孟婆湯都忘了喝。
宋從心一直堅信自己這種滿身煙火氣的俗人是與「出家」無緣的,直到今天。
「……我悟了。」宋從心雙手合十,滿臉都是寫滿了生無可戀的微笑,「大媽誠不欺我,堪破紅塵果然是一瞬間的事。」
篝火旁的天書沉默無言,它一點都不想知道自己選定的正道魁首是因為什麼而大徹大悟。
然而,它不想聽,雙手抱膝縮在篝火旁的未來魁首卻不放過它。她掛著那詭異的笑容,披散著冰河般的長髮,整個人宛如枉死的女鬼般幽幽地道:「天書,你知道嗎?要不是我修行了三年的《心修青蓮訣》,我剛剛就已經死了。」
天書:「……」
「未來的正道魁首因驚怖而暴斃山洞,出師未捷便身死於外門大比,對此天書你有什麼話想說嗎?」
天書:「……」
宋從心嗓音發顫地碎碎念念,到後來越說越激動,越說越撕心裂肺。天書以為這孩子只是在習慣性地抱怨,卻不想她說著說著竟嘴唇顫抖,眼圈一紅:「我真傻,真的。明明做了這麼多的準備工作,怎麼就忘了把原本的故事仔仔細細地看兩遍呢……」
宋從心此時仍舊在崖洞的甬道里,甚至距離那險些嚇得她駕鶴西去的「黃玉山壁」不過百丈之距。她已經不記得自己是如何逃離那裡的,等她回過神來,她已經渾身發抖地坐在篝火旁,藉由火光的些許溫度去平復靈魂深處的驚懼。
大抵是因為人在恐懼時容易想東想西,宋從心盯著篝火發呆時,突然間便回想起了一件事情。
「原書中,納蘭清辭引女主角入門時曾經提過一嘴,說無極道門的外門考核放眼天下也是最苛刻最危險的。甚至有一年外門大比,調查魔患的弟子不慎驚擾了沉眠山林中的凶獸,不僅殃及了平民百姓,同期考核的弟子更是死傷無數。」宋從心抹了一把臉,深吸了一口氣,「因為這件事,設立了內門過高門檻的明塵上仙受盡非議,當期負責考核的長老引咎責躬,從此隱世避居,不問世事。」
「我一開始沒注意,以為這一段描寫只是為了讓初出茅廬的女主感受到修真界的殘酷。」因為明塵上仙說到底是他們這群後生的長輩,宋從心不敢多看長輩的情史,所以《傾戀》那本書,宋從心都是燥著臉皮囫圇吞棗地翻過,「但是後來我才想起,在原書中,『持劍長老』的確不是如今的純鈞仙上,而是一位以修真世家為靠山背景的玄
中道人。在故事的中後期,他是仙門迫害女主的主力之一。」
宋從心對這位玄中道人有點印象,因為這位在原書中是跟她一起被丟進魔窟的小夥伴。
「無極道門的持劍長老乃武系的領頭人,與輔佐掌門的文職領袖佐世長老平起平坐。這麼重要的位置,怎會讓一個迂腐刻薄之人來擔當?」
宋從心換位思考了一番,如果原書中的持劍長老仍是如今的純鈞上仙,以這位的品行,哪怕女主是妖魔混血,他也是絕對做不出那些事的。
「納蘭清辭本身就是一個細膩溫柔、不願在他人背後亂嚼舌根的人,更何況死傷慘重這等淒楚之事,她必然是不會輕率提起的。她會拿一件事來警醒後輩弟子,只可能這件事是她親身經歷過的。」宋從心心中隱隱有些悔意,為自己沒有去認真深究那故事中的細節。
「不行,我得回去看看。」宋從心扶著崖壁站起身,她兩腿還有些發軟,面色更是慘白得無一絲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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