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圓本就半夢半醒,此時一聽瞬間就醒了,懵懵然地坐了會兒,困惑之色慢慢爬上了臉。
「你說誰下山了?」
「就那個啊,為姑娘打野豬,還給咱們上了戶帖的那個——」雪藕比劃著名,看姑娘還在發愣,又過來搖她,「長得很好看,腿很長,是一隻腿邁出去,能邁二里地的那種長,是不是姑娘說的那個人?」
沒錯,就是這麼長。
月圓還是沒鬧明白雪藕說的意思,燕覆下山了?白天,不喝酒,下了山?
「醉醺醺的嗎?」
「很清爽乾淨的樣子,看不出喝沒喝酒。他從溪水上的山徑走下來,下山的腳步很紮實。」
如果真是他的話,真是破天荒!
記得他來的時候,天氣剛剛崗回暖,打碗花從乾裂的地縫裡冒出來,婆婆納才開始漫山遍野的冒綠芽,野豬趁著開春在山上大搖大擺,再看此時,都立夏了。
春天美的要人命,他卻要在夏天出門。莫非……
月圓心裡突突地跳。
是他嗎?她終於緩過神來了,趿拉上繡鞋,攀著臥房的窗子向外看,一望無際的狂野,遠處是綠意盎然的茶園,一道一道的田埂圍成一個又一個的四方格子,農人彎著腰在田裡插秧,月圓往稻田的方向仔細辨認,好像真有個人站在稻田邊,同稻田裡彎腰插秧的農人迥異著,高大的像棵微微搖動的樹。
小女孩的心一下子就狂跳起來,她亂七八糟地穿衣裳,又亂七八糟地取水洗漱,最後亂七八糟地穿上鞋子向外跑,雪藕原本正在身後為她挽髮髻,剛插上用以固定的簪子,姑娘就跑了出去,急得雪藕也追出去,在門前眺望了下,還是打消了跟隨的念頭。
立夏的稻田蓄了一層淺水,佃農們的褲腳卷的高高的,彎著腰在稻田裡插秧,每插一株,便往後倒退一步,不過三五功夫就已將一行插滿,另起一行,再度向後。
佃農烏連虎站起身歇口氣,看著站在田埂上的高大男子,笑著吆喝道:「郎君面生,是從哪裡來?從前倒是沒見過。」
日光太盛,使燕覆微眯著眼,他往山腳下看去,木屋那裡撲稜稜飛出來一個女孩子,往他的方向奔過來。
他隨意嗯了一聲,還是覺得意興闌珊,「從北方來。」
烏連虎聽了進去,也順著他的視線向山腳下看,也看見了江月圓,仔細辨認了一會兒笑著說道:「嘿,東家小姐也來了——」
為什麼說也,只因這北方來的郎君在田埂上只站了片刻,山溪那裡、村子裡、稻穀場上就走出來好些人,有男有女的,都遠遠地站著看向他。
就像當初東家小姐到村子裡來的前幾天,也是圍觀者眾多,還有膽子大的去請安,只是鬧明白東家小姐的遭遇之後,就鮮少再來了。
「郎君莫不是東家小姐的未婚夫婿?聽聞東家小姐的未婚夫婿是上京人,還是個能拉二百斤弓箭的武將,看郎君這身板,三百斤都使得。」烏連虎嘖嘖讚嘆,越看燕覆越心生敬仰,「東家
小姐心地極好,到哪裡都斯文有禮,性子隨簡夫人,善的很,一枝園的幾位夫人都來收過糧,數簡夫人最可親,可惜好人不長命啊——」
左近稻田裡的農人也都湊了過來,七嘴八舌地說起了東家小姐的未婚夫婿。
「簡夫人不在了,東家小姐吃盡了苦頭,就年前聽說還差點叫山匪給殺了。」
「可不是,好在撥雲見日,等來了未來姑爺,小姐往後啊,全是好日子。」
「姑爺啊,這回是來接東家小姐的?上京那麼遠,可還會回來?」
「若能去上京自然最好了。金陵城再好,沒了簡夫人在,小姐也不會想待在這裡。」
農人們把燕覆當成了月圓的未來夫婿,一邊彎腰插秧,等不來燕覆的回答,也無所謂,只計較秧苗插的實不實。
月圓跑的也很歡實,昨夜的雨把土地澆透了,繡鞋走在上面黏黏的,她不怕弄髒繡鞋,卻怕裙角拖拖踏踏的沾上泥水,於是拎起了一點裙子,裙擺下秀氣的鞋尖露出來,像兩隻輕躍的小兔。
燕覆站在原地沒有動,月圓走上他這條田埂的時候,身體歪歪斜斜的,見他的時候都是傍晚,從來沒有看過日光下的他,月圓仔細看了看,只覺得比月亮下的他,少了些憊懶,多了幾分漫不經心。
「還好趕得上春天的尾巴——」她沿著田埂走過來,走的歪歪斜斜,唇邊的笑渦甜甜,「我請你用午餐。」
燕覆在她走過來時,漫不經心地轉過了頭,去看烏連虎插秧,烏連虎抬頭向月圓問候,抹了一把汗。
「東家小姐真是說笑,你們一家人還說什麼請不請的。」
月圓不知前情,只頷首笑一笑,同燕覆比肩站在了一起。
烏連虎並幾個農人都抬頭看,只覺得這郎君高大如山,東家小姐溫軟小巧,站在一起委實合襯,簡直是天造地設的一對,都免不得頻頻抬頭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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